要去往水月殿,需要绕行半周镜花湖,湖上倒映着晚霞,连绵起伏的云山既在天上也在水里。
赴宴的人心情愉快,三三两两地在湖边散步,空气温暖舒适,吹着小风,好不惬意。
江止雨握着夜灵儿的手,静静地跟随着其他宾客。
夜灵儿的手很小,被江止雨牵了一会就会觉得手酸,虽然十指相扣很亲密,可她更喜欢只握住三根手指,有时候两根,有时候又只裹着一根。
趁着身后没有旁人他们才拉着手走路,但夜灵儿却又鼓捣起了江止雨的手指来。
“这么喜欢玩相公的手指吗?”
江止雨感受到食指被夜灵儿攥着,暖融融的手心紧紧包裹着自己。
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不粗不细,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自从有了灵儿,他就养成了每两三天就要剪一次指甲的习惯,甚至差点变成洁癖。
夜灵儿低头盯着相公的手指看,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常嘬他的手指,睡觉都要含着,脸上就热了起来。
她害怕被相公发现自己的心思,忽然丢开江止雨的手,脚底下加快了两步往前走。
“上哪儿去?”
江止雨一把将人拉回来,搂着脖子固定住。
“怎么脸红了?”江止雨说着笑了一声,“哦,原来是被夕阳照的,难怪这么红。”
夜灵儿知道江止雨明白她想起了什么,只是不想拆穿她。
“讨厌...”
江止雨瞧见老婆别扭地往他怀里躲,不禁笑道:“我说什么了就讨厌?难道不是太阳照的吗?”
“唔唔别说了...”
江止雨被她软软地蹭了两下,虽然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只是羞成这般模样,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很受用,他就见不得老婆害羞。
要不是这里到处都是人,早就把她按在怀里一顿揉了。
“乖老婆,好久没有和你散步了。”
湖光山色倒是很浪漫,就是想起一会儿还有一场恶仗,江止雨的心情就不能完全放松。
夜灵儿抬头望着江止雨,见到他脸上还是有一丝疲劳,心疼地抱着了他的胳膊。
“相公,我真不想你那么累。”
“不累,灵儿昨晚抱着我睡得很香,现在还觉得一身轻松,要是以后能多点就好了。”
夜灵儿听了心里十分开心,还有些骄傲,扬起嘴角说:“那今天晚上我还抱着止雨哥哥睡觉!”
本以为江止雨会心满意足地揉揉她的脑袋,可是却听见一声叹息。
“怎么了...你不是说要多一点吗?”
江止雨一本正经地说道:“灵儿,相公以前在外面打仗打赢了还会封个爵位赏个宅子,现在回家了还要捉妖怪,捉妖一点儿不比打仗轻松,光是老婆抱着睡一下,唔嗯...”
“相公...相公觉得不够是不是?”
夜灵儿一脸认真地问道。
江止雨余光看了一眼,继续演。
“是啊,要是别的妖怪随便两刀砍了就行了,这个又要用幻术,又要驱魂,全是些费法力的,等捉完了妖我可能也累个半死了。”
夜灵儿越听越觉得是该好好补偿相公一下,夫妻间怎么个补偿法她倒是心里有谱,只是万一搞得像上次那样,最后不还是要辛苦他。
“要...要不我...我...”
光天化日的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听不清,灵儿说什么?”
夜灵儿急得一把拽着江止雨的胳膊,踮起脚尖,江止雨便俯身侧耳倾听。
“我说...今晚我自己...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
“你自己什么?是风声太大吗,还是没听清楚。”
夜灵儿越说声音越小,不是风声太大,而是她确实没说出口。
看着江止雨夕阳下温暖的侧脸,柔和的眼神,夜灵儿看得心动,鼓起勇气搂住他的脖子。
“自己动...我说我自己动...听清了吗?”
她说完抬着水润的眼睛望着江止雨,羞涩又期待地等他的答复。
江止雨不仅听清楚了,还直接一手搂住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夜灵儿的脸现在比天边的夕阳还红。
江止雨松开她,像审视一幅名家的画作一般认真地注视着她。
“老婆的奖励果然诱人,今天晚上就是一百个妖怪相公也要把他们捉了。”
“那你还有力气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体力吗,小家伙。”
两人说着漫步到了水月殿的门口,殿门敞开着,其他人已经先进去了,正在欣赏会场的布置。
“这婚礼办的太突然了,也没准备贺礼。”
“别说贺礼了,还在别人这儿白吃白住了这么些天。”
他们说着不禁感叹冷掌门为人真够大方,长生派可真有钱。
江止雨带着夜灵儿到最后一桌坐下,侍女就过来想为他们斟茶。
“不必了,多谢。”
江止雨抬手打断了侍女的动作。
他扫视了一眼屋内摆设,左边横梁上的灯笼少了一个,红毯尽头的瓷瓶也换了,台上的椅子只留了一把。
和南宫如玉描述的梦境略有差异,应该是冷如烟用来做区分的。
坐了一会儿,易容成阿道的南宫如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很快找到了江止雨和夜灵儿,朝他们走了过去。
“师哥师弟,我回来了。”
爽朗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一看是花卷派的金毛小子,没有在意,又各自聊各自的。
江止雨看了一眼面前的阿道,感叹这大师姐的易容术也是一绝。
“阿道,你在藏书阁找到大师姐了吗?”
夜灵儿自然认不出来,江止雨也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她。
“嗯,找到了,她没事,现在应该...还在藏书阁呆着吧。”
南宫如玉坐下来,也开始看周围的摆设。
“对了,你一会儿就不要乱吃东西了哦,可能会有毒的...”
夜灵儿小声提醒阿道。
“啊、我不吃,不吃。”
南宫如玉不禁觉得夜灵儿好可爱,她咳嗽一声,看向江止雨。
“大哥,我刚去了趟花间馆,萧雪楼好像已经到那儿沐浴更衣了,他师弟还在后面跟着他呢。”
江止雨已经听南宫如玉说过了,冷如烟会把他们关在一间密室里面,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阿道在那儿倒是可以保护萧雪楼,问题是萧家宝那小子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先不用管他们,解决了这里才是关键。”
他说着又再次看了看坐在殿里的这接近一百个宾客,诺大的殿内都坐满了。
冷如烟会怎么用这一百个人?
当人质?
还是当容器?
她的沉睡魔咒已经没用了,镜花水月也被破解了,剩下的就是移魂大法。
或者她还会别的不知道的招式。
江止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靠着椅子,一幅慵懒的模样。
南宫如玉看着江止雨完全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她自己却紧张地不得了。
再看夜灵儿也是到处好奇的瞅一瞅,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的恐慌感。
可能她已经习惯了吧。
南宫如玉偷偷深呼吸了一下,现在只要相信晴王爷就行了。
......
距离大殿不远的寝屋内,冷如烟已经进入了梦境中,不过她已经能适应一边在梦里,一边凭感觉在现实里继续一些简单的活动。
阿道在冷如烟的要求下换上了嫁衣,看着镜子里大师姐锦绣红衣的模样,心动又心痛。
如果现在穿着嫁衣的不是自己,那么要和萧雪楼成亲的不就变成真正的大师姐?
而且听冷如烟的说法,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恐怕五年前那天晚上也是和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时候的对象是萧连城。
不、不是冷如烟,而是什么李傲雪...
阿道已经完全懵了,他很想问,可是又害怕暴露,只能憋着。
“好了,都弄好了,为师现在送你去婚房,你就在那儿等着萧雪楼,他很快也会下来的。”
冷如烟说着,摸索着屋里的东西往门口走,就像看不见一样。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踉踉跄跄的...
阿道看着冷如烟走路不稳的样子,脑子里忽然产生一个邪念。
不如直接拍她一巴掌,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附身在主人身上?
阿道的眼神跟随着冷如烟的背影,手里跃跃欲试。
“怎么了,快跟上来。”
听到这声催促,阿道忽然被吓得冷静下来。
算了算了,别惹事了,还是交给江止雨吧。
他小声说了句“是”便提步跟了上去。
冷如烟把人从另一个门带出了水月殿,左拐右拐地就到了观望台。
阿道还真没来过这里。
他走进暮色染透的观望台里,望着面前水色迷幻的镜花湖。
“下去吧。”
去哪儿?
阿道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他应该知道要下到哪儿去吗?
就在他疑惑之际,脖子忽然就被冷如烟掐住了。
并不是他反应不过来去抵挡,而是他完全没想到冷如烟会对他动手。
“师...师傅...”
阿道还是打算挣扎一下,握着冷如烟的手腕喊道。
“师傅?不对,你应该叫我主人才是,阿道。”
!?
什么??
她是怎么发现的?
阿道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掐死了,再不还手可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可是她现在看上去明明神智不清的样子,怎么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呢?
冷如烟已经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她的两个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
“阿道,你变成南宫如玉的模样,想要替她去和萧雪楼成亲吗?”
“不...师傅,我不是阿道...我...我是玉儿...”
“还敢嘴硬,你当为师这么好骗?那江止雨已经知晓了一切,还会把南宫如玉送过来吗?”
“我...呃啊...我真的是南宫如玉...师傅,我快..喘不上气...”
冷如烟阴狠地又收了收手腕,阿道头上的珠钗挣扎着抖落了一地。
手里的人已经被她掐得翻起了白眼,双手也没有力气继续抓握。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之前,冷如烟却突然松了手。
阿道跌落到地上,“呼——”的一声咽了口气。
...她果然只是在赌!
阿道捂着被捏肿的脖子,呛出了眼泪。
冷如烟负手望着地上的女子,梦境已经结束,她正在逐渐清醒过来。
“起来。”
“师傅...”
“起来!”
阿道撑着身体,虚弱地站了起来。
冷如烟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走过去,将地上的珠钗捡起来,一根一根插回阿道散乱的头发上。
“江止雨放弃了你,还是你放弃了你自己。”
她真的信了,因为阿道至死都没有反抗。
她不用镜花水月,是因为她用不了,或者不敢用!
阿道心脏狂跳,他感受着冷如烟的双手将他的头发绕到耳后,然后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望着自己。
“玉儿,你以后会理解我的。”
冷如烟说完,转身走到观望台的最左侧,找到墙上某块砖,按了下去,就在阿道站的位置,出现了一道台阶。
“下去吧。”
阿道看着这个台阶,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
但他刚刚才经历了死亡前的恐惧,还有什么好怕的。
阿道迈下了台阶,朝着漆黑的未知之处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