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鸽从落霞小筑飞了出去,带着萧雪楼写给萧白鹿的手信。
要等消息回来至少还需要十日,这十日里,他要为下一件事做准备。
那便是与江止雨的比武。
萧雪楼进入了独自修行的状态,白天黑夜都见不到他人,萧家宝则时常无聊地出入在长生派各个宫殿里,他逐渐恢复了一些心气,偶尔也会到藏书阁看书。
长生派大小事务暂时由大师姐南宫如玉打理,冷如烟依旧沉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兰花院每天都很热闹。
杜小悠经常和元心柔带着百慕慕来拜访,夜灵儿跟着元心柔学了很多菜,还有她最喜欢的那款豆沙点心,院里的小灶都被食材堆满了。
有时候五个师姐妹干脆就在兰花院吃饭,院子里搭了一张大饭桌,吃完了又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吵得江止雨很是烦躁,白天想要抱一下夜灵儿都不能行。
但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他自己,夜灵儿不能在外面玩太久,所以她们干脆就反过来到兰花院找她。
“你们不用练功吗?”
看到那三姐妹又带着夜灵儿想教她打麻将,江止雨冷淡地站在门口,抱着胳膊望着她们。
“哎呀三缺一很急的呀王爷,灵儿姐,你过来,我教你认牌。”
“我们现在放假了,又没别的事,不打牌干嘛呢。”
“欸…好像少了一个筒子...”
江止雨:“......”
夜灵儿对麻将很好奇,看着面前的小方块,拿起来摸了摸。
“这个鸟是什么?”
“这个叫幺鸡。”
“那这个圈圈呢?”
“这个是二筒。”
杜小悠觉得这样教下去太慢了,于是扭头问江止雨:“王爷你会不会打麻将啊,要不你带着灵儿姐打一轮试试。”
夜灵儿投去期待的目光,刚想说让老公教她,就听见江止雨直接拒绝道:“我不会。”
晴王爷不会打麻将,好吧。
杜小悠看了一眼夜灵儿,她好像觉得有点失望。
“那个,打麻将也不是什么优秀的技能啦...”
“是这样吗?”
“对呀,消遣娱乐的东西,晴王爷不会也很正常...”
杜小悠小声说完,一抬头发现江止雨走到了夜灵儿身边。
“别玩这些没用的,无聊的话,相公陪你下棋。”
没用的...
听到这个词,三姐妹有点害怕。
夜灵儿放下手里的二筒,疑惑道:“下什么棋可以四个人一起玩呢?”
这话倒是把江止雨问住了。
“你和我玩就好了,她们三自己玩去。”
这么霸道嘛?!
“也...也可以呀,我们三斗地主,你们下棋,挺好挺好,就这样安排吧呵呵呵。”
杜小悠可不想去惹这个男人,元心柔和百慕慕也正有此意。
“那这里有围棋和象棋,给你们吧。”
百慕慕把从泷月宫搬来的棋盒递给夜灵儿。
“老公,我们玩什么?”
两人来到兰花树下的石桌,夜灵儿把棋盒放上来,她认得象棋和围棋,以前江止雨教过她的。
“灵儿想下哪个就哪个。”
江止雨本来就是不想夜灵儿学什么打麻将才陪她玩的,不然他应该是去看医书了。
“那还是象棋吧,围棋我还不怎么会。”
江止雨高大的身材坐在小石凳上,撑着下巴说了声好。
“那你要让着我,不然我一直输就不想玩了。”
“老公哪回没让你,这次让你两门炮,够不够?”
“嗯?!我是说要让着我,也不准这样让啊。”
江止雨无奈笑道:“那该怎么让?”
“嗯...你要让的看不出来,不然我多没面子...”
“....这也太为难我了老婆。”
“不准不准。”
“好好好,我想想办法。”
这波啊...这波是主动送上门来吃狗粮...
“这是谁出的主意?午饭没吃饱吗?”
“不就是你?!”
元心柔和百慕慕齐刷刷地等着杜小悠。
“要不咱回去吧,还不如去帮大师姐她们煎药呢。”
“算了算了,那边指不定还不如这边呢。”
元心柔想到阿道和大师姐黏在一起,她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偌大的蛇山,没有咱的容身之处了嘛就!”
“叫不叫地主慕慕?”
“嗯...不叫...”
“喂听我说话啊你们!!”
........
........
比武的前一夜,天上挂着几颗星星。月光稀薄,明日或起大风。
萧雪楼十日来白天练内功,到了夜晚才练剑术。
他知道江止雨动作极快,眼睛已无法捕捉,胜负只会在一瞬间分出,所以他要先废掉自己的视觉,再废掉听觉。
最后仅留下直觉。
萧雪楼坐在枫树下,夜里的第一股风将瀑布的水吹散在空中,几颗水珠飞到他的身侧,被他的无花剑横空刺破,寒光一晃,水滴溅射在树干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凹痕。
萧雪楼睁开双眼,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起身,离去,衣袂纷飞。
回到落霞小筑,他一夜未眠。
银月变朝霞,白雾成寒霜。
无花剑今日更寒冷了几分,萧雪楼握着剑柄,手心仿佛握着冰。
午后未时,所有人都搁置了今天的安排,到了藏书阁外,等待着萧雪楼与江止雨的对决。
十月初十,真正的深秋。
一夜之间,那颗古老的枫树凋零了满地的红叶,天地间唯有萧瑟。
萧雪楼一袭白衣,立于枫树之下,握剑等候江止雨。
“借扇子一用。”
江止雨经过观战的萧家宝身旁,从他颈后抽出那把纯白的纸扇,萧家宝抬眼吃了一惊,但并未说出抗议的话来。
除了萧家宝,其他人都被要求进了藏书阁里,她们趴在窗边,紧张地望着外面。
夜灵儿有些不敢看,抬着手半遮着眼睛,方便随时把视线挡住。
江止雨拿着扇子,走到了萧雪楼面前。
两人之间隔了十步的距离,枯叶被他们踩在脚下,发出脆弱的响声。
百米外有瀑布飞泻,耳边有风声,但他们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杂音。
萧雪楼将剑鞘去了,手腕一转,头顶的太阳照射在无花剑上,泛起一道刺眼的光。
江止雨黑衣黑发,眼神冷彻,手里的纸扇像一把剑。
两人并不说话,但彼此却明白对方的想法。
江止雨知道萧雪楼是抱着杀了自己的决心站在这里的。
萧雪楼也知道江止雨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杀心。
他的剑已经五年没有饮过血,上一次还是萧连城背叛师门。
二人一黑一白站在红叶之上,碧空之下,身体未动,意念中却已经斗了十几招。
从开局到中盘再到将军,攻防之间杀机重重,每一步都险象环生,令人背脊发寒。
萧雪楼的袖口流出一滴汗,沿着剑刃滑落,敲打在一片红叶上。
在场之人只觉得被一双无形的手勒紧了脖子,而这双无形的手正是萧雪楼和江止雨的杀气。
萧雪楼闭上了眼睛,待风起,一剑刺出。
时机已至,江止雨也两指一旋,拧开扇子,迎着剑光踏出一步。
两道身影在风中交错,红叶极速飞舞,长剑刺向黑影的心脏,纸扇划过白影的咽喉。
剑长纸短,谁胜谁败理应了然。
剑有杀意,纸却没有。
但有杀意的人却不及无杀意的决绝。
萧雪楼慢了一步,因为他睁开了眼睛,是死亡的气息逼迫他睁开了双眼。
他并没有带着求死的心进行这场对决,所以他不可能闭着双眼去面临死亡。
江止雨手里握着的似乎不是一把纸扇,他踏出那一步时,剑气早已直逼萧雪楼的咽喉。
两人相近之时,萧雪楼只得避开这道剑气,与此同时,他的剑气也直逼江止雨的胸腔。
但江止雨却没有丝毫躲避的念头。
在他的双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他既不求死也不畏死!
萧雪楼只是一瞬间的躲避,他便输了。
若不是一片红叶挡住了剑气,他早已倒在江止雨的纸扇下。
风止,叶落。
萧雪楼的脖子上飞出一滴血珠,坠落在他的剑上。
仿佛与死神擦肩而过。
“不知你的剑有没有尝过你自己的血。”
江止雨收扇,杀气淡去。
“我的刀倒是用我的血换来的,每一把都是,所以他们才对我格外忠诚。”
剑要杀人,人若怕死,便杀不了人。
萧雪楼执剑苦笑,剑上印着他茫然的侧脸。
“看来把这当作游戏的人,原来是我。”
“换句话说,能让我不把它当作游戏的人,也是你。”
萧雪楼为之一震,触动心弦。
江止雨淡淡地说完,转身走到已然看呆的萧家宝身旁,将扇子递给他。
“如果坏了,找我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