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琳还是要走。但高伯俊实在不敢放她离开，于是，他闪到办公室门口，用自己并不健壮的身躯堵住门。
这般举动，让洛天琳感到很懊恼。
“你这么做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啊！”她说。
“我也很无奈，要是我真放你走了，我这边真的不好交代。”
对高伯俊来说，现在能留在这里的机会都很渺茫，再做没有权限就批准学生请假的事情，自己这条路又要被堵死了。
“那你去找明老师来啊。”洛天琳气鼓鼓地瞪着高伯俊，不知不觉像握剑柄一般握住了那把黑伞的伞柄。
“那……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速去速回。”高伯俊盯了一眼她手上的伞，提议道。
洛天琳也没再多说什么，杵在原地不动了。高伯俊一边担忧着看着她，一边往走廊上张望。正巧，浩哥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
“抱歉啊，我刚想起还有这回事……”他边跑边说。
“……”
“洛天琳啊，其实你只需要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我就可以了。”浩哥站到两人中间，似乎是打算把两人隔开，“你可以走了。”
但洛天琳并没有立刻走，她指着高伯俊，问浩哥：“明老师，这人真的是实习老师？”
“啊，嗯。”
“呃……”
洛天琳很尴尬，她很在意自己刚刚一些失礼的举动，嘴巴一张一合的，但就是没出声。高伯俊也知道她在考虑什么，自己先替她解围了：
“我刚刚那样子应该很像偷看学生信息的无关人士吧？”
“啊？”洛天琳愣了。
“这年头，想获得学生信息的不怀好意的人可不少，所以你表现得那么警惕也不奇怪。”
“……对不起。”
“所以你还是赶紧去忙你的事吧，希望在我实习这段时间能尽可能看到你在教室里。”
“……”
洛天琳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朝着高伯俊和浩哥各自鞠了一躬，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她到底是去做什么啊？”待洛天琳离开几分钟后，高伯俊还是忍不住要弄清一些问题，“请假的话，用一个正经点的理由不行吗？”
“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深究。”浩哥提醒道，“别忘了，她姓洛。”
“她该不会真是那个洛家的人吧？”
浩哥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悄悄对高伯俊说：
“我信得过你，所以我偷偷告诉你，她确实是那个洛家女当家的大女儿。”
“居然真的是？”
“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比较麻烦，所以目前学校里除了你我外都不知道这件事。”
“学校领导也不知道？”高伯俊对此感到很惊奇。
“因为她明面上的家长并不是洛织婉。”
“那……有多少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很多人都在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没办法戳穿她。”
“你的意思是……有那么多闲得蛋疼的人在想方设法让她暴露身份？”
“确实如此。”浩哥说完，突然发现有老师回办公室了，于是赶紧结束话题，“总之，这件事别多问，也别自己偷偷摸摸去查。”
“我查这些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高伯俊眨了眨眼睛，他可没这种闲心去查她的信息。再说，他曾经手贱在网上搜过一两次，却发现那些人都是在调侃式地“爆料”——几乎全是不可信的信息。有人直接拿某些眼熟的小说中的“大户人家”的设定来套在这个“洛家”上：比如娶了洛家女儿的男人在洛家地位会相当低下，洛家人蛮不讲理什么的。
明明这些人根本没有接触过洛家的人。
他现在算是接触过了，但他觉得单从这个洛天琳来看，洛家的人根本和那些人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然，第一次照面，并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他有点好奇真实的洛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惜，浩哥都说不要去查了，他也只能把这份好奇心压制下去。
按照惯例，他必须要进行自我介绍。然而这个过程，他的老毛病犯了——不习惯被很多人盯着。一旦这样，他浑身的细胞仿佛失控一般，喉咙发出的声音也是怪声怪调。虽然学生们因为浩哥在场并不敢嘲笑，但多少都会有些意见。
“这家伙真的是实习老师吗？”
课间，有不少同学在他离开教室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无不是在发出这样的疑问。他走路的姿势都因此有些变形。
“我说，你这样的表现，我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了啊。”午间，浩哥在吃饭的时候当面责问道，“我问过学生们的看法，他们说你很无趣，而且也放不开。要知道，你这都还没讲课……”
浩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对高伯俊来说很耳熟的评价，对高伯俊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相信绝大部分人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当然，是施加批评的一方。
中午的午觉并没有让他恢复状态。下午，他依旧浑浑噩噩，脑子空空的，连他旁听的那堂课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请你先回办公室调整一下状态吧，不然很影响我们上课的。”
“嗯，很抱歉影响到您了。”
高伯俊跌跌撞撞地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正在“摆龙门阵”，见他来了，马上就停止讨论了。
浩哥此时正在备课，看到高伯俊这么颓废地回来，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右手抓着脑门，努力舒缓自己那焦躁的心。
“对不起……”
高伯俊感觉自己的道歉毫无诚意。
“没事没事，现在才刚开始嘛！”浩哥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这个你需要时间适应，但是一个多月后的教师资格证考试你必须过了，不然到时候是真的想留都没法留下来。”
教师资格证……
对高伯俊来说，这东西现在遥不可及了。
晚上，因为浩哥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所以他代替浩哥监管学生的晚自习。然而，白天树立了一个毫无威信的形象，晚上他就算站在讲台上，也没人愿意看他。他也无心为教师资格证考试做准备，只能看着班上三个没人的座位发呆。虽然无聊，但他也不好意思在学生面前玩手机——大家笔尖都擦出火花了，自己却当着他们的面耍得安逸，那是老师干的事情吗？
于是，这一晚，他脑子空空，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望着那三个空位发呆。
另外两个缺席的人，他自始至终都没见着面。长什么样倒是从名册里看到了，不过那种就只是二维的，然而人是立体的，干燥的个人信息并不能让他有深刻的印象。
“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回到住处，浩哥就直言不讳了，“虽然我早就知道你可能会出问题，但没想到第一天就给他们表现出坏的一面。”
“是我的问题……”高伯俊面色惨白，不敢有任何反驳。
“明天你要是再这样，神仙也没办法保你。”浩哥说完，随手点了一根烟。
高伯俊对烟味感到很不适应，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晚上十点多，浩哥已经在房间里做好了睡觉的准备。他习惯睡前看一会儿书。高伯俊睡不着，因为刚刚家里人来了一通电话，他没有接。
他不敢接，电话显示的号码是父亲的，他不接都能猜到，如果自己当场接了，那不开免提都能惊动到浩哥。
“浩哥，我想出去散散步。”高伯俊突然想去外面走走。
“这会儿出去？”浩哥看了看时钟，表示难以理解，“我下午看到一篇具有总结性的文章，说近一个月出现有关‘怪物’的新闻出现的频率比近五年都要多。不过那是一个刚整改完的营销号发出来的，所以可信度存疑。但不能否认这几年出现的怪事越来越多，危险系数也越来越高……”
“我就是在这附近转转，不会走远的。”
高伯俊还是坚持要出去透透气。浩哥无奈，望了望窗外：今晚的天气确实不错，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让路灯显得有些黯淡。
“这是备用钥匙，等会儿回来轻点声。”浩哥从床头柜翻出一把钥匙，“记住，不要被房东看到了。他最讨厌租客留宿外人。”
“知道。”
高伯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他没有被赶出家门前，他跟着浩哥来的时候就遇到了房东。当时房东还用看嫌疑犯的眼神盯他，他只能解释说自己是来玩的。之后，到今天为止的这几天里，他按照浩哥告知的“房东出没时间”安排自己的出入时间，过得比间谍还要累。
不巧的是，房东在他刚到一楼的时候出现了——本来这个时间房东应该是在室内的。
“你今天也来这儿玩？”房东依旧对他保持警惕。
“嗯……”
“你这是准备回家了吗？”
“呃……嗯。”
“要不我帮你叫辆车？”
“不用！不用！”
高伯俊知道他起疑心了，连忙拒绝，然后逃之夭夭。
他现在身上依然穿着单薄的秋装，然而气温却已经步入寒冬，他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寒风呼呼地刮着他的脸，让他走一路抖一路。他想喝杯热饮，但是他手机钱包里的余额只有不到四位数，迫使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一个即将进行爆破的废弃楼群附近。这里和之前的街道相比，又安静了不少。他瞅了一眼那些过段时间就要消失的楼房，总觉得这些楼并不是真的空了，里面还有原居民的数十年的爱恨情仇。
原本他应该这么想，但他现在觉得，里面冒出一个实打实的怪物都不奇怪。
“还是不要在这附近晃悠了。”
越想越觉得可怕，他加快了离开这里的脚步。
然而，他的脚步却没有自己糟糕的想法实现快。
不知怎么回事，离他最近的那幢旧楼房的暗处突然窜出一个状似猫咪的黑影。
他总觉得情况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并不是正常的猫。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这是一个披着“猫皮”的“怪物”！
月光将其样貌大致照清楚了：它明明有着猫的外表，唯独那张嘴跟狼嘴似的。它张开血盆大口，口里的牙齿异常尖利，基本上被咬到就是死路一条。
高伯俊在被它直接咬到手臂的前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往侧边一跳，手臂将将和它擦过。它的嘴直接咬到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听到沉闷的撞击声，反而听到了石头被撞碎的声音。
它这张嘴竟然直接把地面给撞碎了。
“怪……怪物……”
他不敢愣在原地，拔腿就跑。
谁知道，这怪物的反应速度比他还快，和地面的撞击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它甩了甩头，又猛地朝他跳来。
如果说刚刚他还有办法躲开，现在，他和这怪物的距离已经不支持他自己躲过了。
“骗人的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要这么命丧怪物之口了。
“也罢，反正……”
他并没有做完最后的感叹。
一道金色的倩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来，拿着一把通体黑色的收紧的伞，疾步窜到他身边，单手用力挥伞，将怪物扫飞，怪物飞出去足足十来米远。
高伯俊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却见这人毫不犹豫握住伞身，像拔剑似的握住了直型伞柄；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该不会伞里真藏了一把剑吧”，结果这人还真从里面拔出了一把剑。
“洛……洛天琳？”
待他看清楚这人，并念出这人的名字的时候，只见不远处刀光一闪，刀尖划过怪物的腹部。怪物的腹部爆出发黑的血液，同时，它也发出了猫和狼混杂在一起的尖锐的惨叫，挣扎了十来秒，随后不再动弹。
它就这么一剑被砍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疑问。
“我早上就跟你说过了，我请假是去打‘怪兽’的。”洛天琳没有看他，一边拿一块淡蓝色的布擦拭着刀刃一边说，“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说的并不是假话。”
随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几个浑身都被防菌服包裹着的人，他们围在那个怪物周围：有的人负责转移怪物的尸体；有的人负责现场的清理和消毒；有的人在望风，生怕有更多人看到。
高伯俊有理由相信，还有其他人可能正在排查周边，以防有漏网之鱼。
看他们那忙里忙外的样子，这怪物背后隐藏的事情，似乎并不能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来掩盖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