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神依然饱满的顾文泽和精神萎靡到身子都直不起的高伯俊一前一后来到前台的时候，那个正准备换班的女前台吓了一大跳。
“先生……昨晚睡得还……舒服吗？”在办退房手续的时候，女前台忍不住问了顾文泽。
“不错，反正这99块钱花得值。”顾文泽笑着说。
女前台没敢再问下去，她的视线时不时往高伯俊屁股那里飘去。虽然很视线隐晦，但高伯俊还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对此感到十分惊诧：他这样子哪里能和那方面扯上关系了？
11月17日的天气倒是比头一天好了很多，早上没有起雾，不过阳光已经没有昨天白天的时候那么刺眼了。他们出旅馆的时间还是标准的6点30分，街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基本都是出来晨练的。
回想起头一天的事情，戴着防毒面具的高伯俊总觉得像是在做梦，那种自己在小说里当龙套，看着主角装逼成功的梦。
“那啥……高老师，我果然还是有点好奇，您戴防毒面具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就当是行为艺术吧。”
“您要戴着这个去学校？”
“不然呢？”
“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
“怕，但我又没做错什么啊。”高伯俊张望四周，“难道会有人以为这是‘放毒面具’？”
“哈哈哈哈……”
顾文泽大笑着，心情似乎不错。
“昨晚还带着哭腔跟我说话，现在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您可以认为是我暂时把那些事放下了。”
放下了吗？高伯俊不会这么认为，毕竟，“那些事”让他变成了鸭公嗓。
“老师，吃早饭吗？我请客。”
顾文泽还真是热情，这种态度反而让高伯俊有些不适：“要请也是我……”
“我说了，我请客，您不要拒绝，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好吗？”
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很和气，但是他的态度明显很强硬。在高伯俊看来，他就差没直说“我就是想让你白嫖一顿饭省点钱”了。
“那我以后请你吃饭，你可不要拒绝。”
“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有点马后炮，但我们毕竟是初次见面，你告诉我这么多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是不是有点……”
“您是想说信息安全的问题吗？”
高伯俊点了点头。
“这年头，绝大部分事情想瞒都瞒不住。就像我们住旅馆一样，我们的身份信息都登记在那里了，你相信他们会抹掉吗？我们用手机也一样，我们的隐私信息被赋予了‘大数据’的美称，说是方便服务，但为什么我们接到的骚扰电话和短信越来越多了呢？”
高伯俊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早就放弃挣扎，既然假的骗不了别人，那就用真的，来“以真乱假”就好。
“更何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对谁该说真话，对谁该说假话。您对我来说，就是‘能说真话’的那一类人。”
貌似被褒奖了，高伯俊只能咧嘴笑了笑，抓了抓略有些蓬乱的头发。
两人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十字路口附近。
“哦，对了，我得给浩哥打个电话……”高伯俊在等信号灯的时候想起了浩哥，于是赶紧拿手机打电话了。
就在这时，顾文泽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人。
这个人拿着一个涂了迷彩的望远镜，正用它望着他。然而他们的距离，却不足3米。这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和顾文泽相仿的女生。明明是大冬天，她却穿着整体为深蓝色调的JK制服，腿上裹着银灰色的连裤袜。她那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的电波探测到了通往未知道路的信号……”不过，她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中二味道，尽管声音悦耳动听。
“我说姬长歌，大清早的，能说点人话吗？”顾文泽好像习惯了这人的行为，有气无力地问她。
“文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放下望远镜。
她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虚眯着的。
高伯俊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还在跟浩哥了解房东那边的情况，无心注意身边出现的其他人。
“凌晨，住了一晚旅馆，刚出来。”
“‘长脚的鱼’好看吗？”
“好……好看个鬼啊！”
“那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看呢？”
“因为它是‘怪物’，虽然不是特摄片里的那种级别。”
“如果这个世界变成怪物横行的世界，你会怎么办呢？”
“开玩笑，怎么可能……”
姬长歌当即腾出空闲的右手，指着戴着防毒面具对着手机点头哈腰的高伯俊。
“文泽，认识这种防毒面具吗？”
“这……”顾文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这防毒面具怎么了吗？”
“这防毒面具，有洛家的味道，还有末日的味道。”
“说人话。”
“这防毒面具来自洛家，而洛家最近的动向，无不昭示着末日正在降临。”
“具体点。”
“我看到那个人和洛天琳有过照面，他跟着一个全身穿防菌服的人走了，回来的时候就戴上了防毒面具。”
“你到现在还在‘观察’洛天琳啊……不是，高老师昨晚和她碰过面？”
“对啊。”姬长歌嘴角上扬，“因为摸不透，所以要摸透，不然不开心。”
“到底怎么回事？”顾文泽的笑容消失了，他感觉姬长歌并不是中二才说这些话的。
“洛天琳昨晚救了他，用她的伞剑杀掉了一个怪物。”姬长歌说完，继续拿起望远镜，不过这次她观察的是面色惨白的高伯俊。
“高扬市也出现怪物了？”
“我反正亲眼看到了，不过这个怪物应该不会出现在新闻报道里了。因为，这里可是内陆地区。”姬长歌说，“对了，你称呼他为‘高老师’，这是……”
“他是我们班昨天新来的实习老师，姓高。”顾文泽解释着，脸上已经阴云密布。
“你怎么跟他走在一起？”
“我们昨晚一起在旅馆住了一宿。”
“嚄？”姬长歌又放下望远镜，虽然依旧虚眯着眼，但顾文泽隔着她的眼皮都能感觉到视线的诡异。
“现在的人都喜欢往那方面想了吗？”
“没有啊，我只是在担心，他会不会是和怪物接触过后沾染上了病毒，所以医生才带他去进行消毒处理，还让他戴防毒面具。”
“啊？！”
顾文泽的惊叫声惊动了刚垂头丧气挂完电话的高伯俊。
“你怎么了？……还有这位是？”
“高老师，您好，我是顾文泽的同班同学，名叫姬长歌。”
她本想另外解释这个“姬”是什么“姬”，但看高伯俊那没有表现出困惑的样子，应该是不用解释了。
高伯俊对这个名字当然耳熟，因为这是三个用奇葩理由“请假”的学生中的最后一个。在看到她的眯眯眼后，高伯俊完全可以相信，她也不是一般人。
“我很好奇你究竟在观察什么。”
“什么都观察，大到天上的大星河，小到体内的细胞核。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观察人。”
“观察人……”
“现在老师也进入我的观察范围了。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姬长歌完全不管高伯俊在想什么，顺势发问了：“第一个问题，您这个防毒面具看着挺别致的，是从哪里获得的呢？”
顾文泽知道她要做什么了，然而他并不敢打断，因为之后姬长歌一定会报复他。但是，他也想知道姬长歌会问什么，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有好奇心的，不过现在需要姬长歌来帮忙满足了。
“劳保用品店啊。”高伯俊想用自己路上想到的理由糊弄过去。
“哪一家？”姬长歌刨根问底。
“就……就五河中路那家。”
“五河中路只有药店，没有劳保用品店哦。”姬长歌摇了摇右手食指。
“啊？”
“不过我倒是在一个医院里见过。”
“什么医院……”高伯俊有些心虚。
“当然是洛氏医院了，还能是哪家？”
“……”
“老师，末日要来临了，对吧？”
“啊？”
高伯俊原以为她还要继续挖掘信息，紧张得已经有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了，结果她突然话锋一转，把他吓了一跳。
“越来越多的怪物出现在我们身边，直到人也变成了怪物……”姬长歌开始用很空灵的嗓音吟唱起来，“美好而稳定的生活一去不返，人类的路将通向何处……”
看来是个中二病。高伯俊莫名感到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只是中二病犯了。但刚刚被暂时遗忘的不快却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他长叹一口气，望向信号灯——信号灯此时正好从他赶到这路口开始第10次亮起红灯。
“老师，您怎么了？”顾文泽担忧地问。
“浩哥让我这两天最好找个新住处，早上房东在信息墙上贴了告示，说要清查违约留宿的行为。”
“这房东……”
顾文泽想说“神经病”，但他代入房东的视角，认为房东这么在意，肯定在租房合同上写了相关条款，觉得无缘无故多留一个签合同的时候没提到的人入住，应该算违约了。
“没地儿住了，今天我不能去学校了。”
“那您是要回家吗？”
“我家在几十公里外的乡镇上，回去基本就回不来了。”
“啊？这……”
“也罢，我本来就是逃出来的，回去挨顿骂，应该就不会……”
“不，您不能回去。”
姬长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问题是我……”
“不如去我家住，我家房子还蛮大的，免费住，而且还有很多零食。”
“你……你家？”高伯俊傻傻地打量着姬长歌，“我怎么敢去一个女生家……”
“谁跟你说的我是女生？”姬长歌睁开了眼，眼里闪着翡翠色的光，“顾文泽吗？”
“我不是，我没有！”顾文泽扯着嗓子辩解道，“不过你这模样，轮谁看都不会想到你是一个纯正的男生吧？”
高伯俊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这才想起，名册上姬长歌的那页的“性别”一栏，写着方方正正的“男”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