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们知道吗?被华贤齐上过的那个女孩子居然怀孕了耶!”
1999年的冬天,江城特别冷。由于世界经济危机的关系,大街上萧条无比,许多店铺都倒闭了。
学校里。夏天时候,我因向黄爱华表白失败,愤怒之下**了S的事情。虽然试图掩盖,却还是被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全校所有人都知道了。到现在,我都不晓得是谁将此事传出去的。我怀疑嫌疑人就是我们四个朋友的其中之一。
S怀了我的孩子,这让13岁的我不知所措,心急如焚,更不敢告诉自己的父母与老师,仅是默默承受着现实所带来的压力。
坐在面馆的门前,S身穿我问宋任杰借钱为她买的贵重羽绒服,用着自己那残缺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肩膀。
我总感觉她是在对我说:“别担心,这一切都会过去。”
是啊,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
可惜,S,是等不到下一个春天的到来了。
她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我那三个最铁的哥们。杨义、宋任杰、毫米,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回到学校。而我,却因自己的黑历史而开始被同学轮番欺负、遭到鄙视。我曾多次暗自呼唤黄爱华,也盼望、幻想过黄爱华的华丽救场。可惜,现实就是现实,她永远不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了。
吃西北风的感觉真好。这一次,我再度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夜幕低垂的大街上,行人来去匆匆。背着沉重书包的我,行走在来往的人群中,动作虚无地就好像一具移动尸体。黑色的校服上,被同学用黑板擦图满了粉笔灰的痕迹,远远看去,它们必定是一块一块的。简直就是弱者的身份证明,简直。
街上,我隐约地听见少女沙哑的嗓音。这音调几乎与我自己的身心处在同一频率,是疲惫不堪。女孩的报摊渐渐离我近了。只见报摊虽没有人光顾,可这位身穿旧棉衣的女孩仍然倔强地不停用力嘶喊:“卖报!卖报!江城晚报!一份五角!”。刺骨的冷风刮过她冻僵的小脸,使他打了个激灵。女孩的嘴唇发紫开裂,好像许多时间未曾喝过一滴水。
全然是一副悲惨的景象。
身体不由控制,我无意识地走到她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五元钱。买了十份同样的报纸。
当我微笑着离开女孩,抱着五份相同的报纸的时候,我释然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并不是单纯的可怜她。而是为自己未来的转变奠基。
那一夜,我向上天起誓:“即使所有人都离开我,即使没有人需要我,但是我仍然必须坚强,绝对不可以自暴自弃!”
第二天放学,我便在商业街角落的一间纹身店里,忍痛在手臂上刺下了一条巨大的蛇状刺青。
这条蛇,便是我与上天立约的标志,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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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遍了整座江城,都没有得到关于占卜师行踪的任何资料。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第五第一那儿却传来了好消息:那个女人,就在今天一早,亲自找过他。
夜里,我们二人来到我的酒吧。各自要了一杯芝华士。就在灯光与音乐作为背景的烘托之下,第五第一传达了我一个惊人的信息:我将会在不久的未来,因为一杯酒而身亡。这是占卜师告诉他的。
“养蛇者,必死”
终于,我到达了这里。一个前不见通路,后不见归途的地点。
我要死了。
我本惧怕死亡,从小就是了。7年之前,我的任职于江城中学的伯父,被恶劣的学生当堂灌下强酸。内脏腐烂而亡。
伯父虽然酗酒成性,却不是一个坏人。他爱我如同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比我的父母更加关心我。小学时候,他常常带我去游乐园、博物馆。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成为江城中学的学生,成为我伯父的门内弟子。可惜,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就在我小升初的那年,我梦寐以求的学校里的学生,居然残忍的杀害了我的伯父。却仅仅赔给他家18万。
难道这区区18万元就能换得伯父的一条生命?
为何法律可以庇护一个杀人者?法律难道不也是整天呼吁人人平等吗?
为何不可以把那个肇事学生抓起来枪毙?却能够轻易作践一个成年教师的生命?
现时,我即将通过祖父,伯父他们曾经走过的关口——鬼门关。
是啊!一命抵一命,这不是我自己所向往的规则吗?反正我又不是没杀过人!坦荡荡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杀身成仁,接受命运的安排,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不亏啊,我心想,S,你也可以平息一些吧。
我喝多了,所谓“酒后吐真言”也许就是指以上这些吧。
第五第一耐心并且仔细地听完我的真情告白之后,“扑哧”一声,差一点笑了出来,随即用手挡住嘴。我心里有些不爽,就责备他:“笑什么笑!这可都是真的!”
接着,他一脸堆笑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蠢,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啥占卜师找我的事情,一切只是想试探你,试探你到底有没有被自己的恐惧所控制,以至于走上歪路。没想到,你非但没有被死亡吓倒,反而有着自己独特的对抗死亡恐惧的能耐!”
“什么,你!”我的心情五味杂陈,狠狠敲了第五第一的脑袋一记。这孩子被我打得连连叫疼。然后瞬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而茅塞顿开,睁大眼睛向他阐述我的推论:“我仅仅觉得这个占卜师根本就不存在于世界上。唯一的存在者,那应该就是那披着占卜师外皮的宋任杰!我怀疑,他才是幕后真凶!”
“你是想说,宋任杰故意编出一句占卜师的恐吓话语,和这么多故事。就是为了唤醒你们内心深处对死亡以及对S的恐惧咯。”第五第一双臂抱肩,冷冷地说道。
“他试图除掉我们。利用我们的恐惧,和我们潜意识里那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沉重历史!”我想通了,将面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噢,我们就假定宋任杰是凶手,可是杀人动机又是什么?他缺少明显的杀人动机。”第五第一仍旧保持冷静。实在无法想象这位少年仅仅只有18岁。
“他想杀的人,都是我们三个曾经对S做过,做……”话刚出口,便被我收了回来。有些
事情,我说不出口。
“你们一起杀害了S,并且在杨义的计划下、将其分尸几百块,由你和毫米骑着送外卖的自行车抛至江城南山各地。”少年面不改色,轻轻地说。“最后你们三人,却因杨义不甚正常的畏罪自首,而逃过了追查。”
“原来你都已经晓得……”我感叹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当我回过神来的那一刻,我没有看见第五第一的踪影,他从椅子上神秘消失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他所喝的一杯洋酒。
突然,在我的背后,响起了令人熟悉的声音。杨哥的声音。
我回过头,首先看到的并不是杨哥,而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女。
杨哥身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黄色格子衫,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少女。帽子遮住脸,我认不出她。当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似乎发现我正看着她,她便慌忙歪过头躲开我的视线。她显然和杨哥不是一路。但我的记忆里,这个女人已经出现很多次了。
“华贤奇,你持续自言自语已经很久了。”我诧异地回过头,惊愕地望着杨哥疑惑不解的面容。
霎那间,我恍然大悟。第五第一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我心中的另一个人格,他的里面存在着我试图逃避试图忘记的,所恐惧的记忆。
感谢你为我分析了这么多,第五第一。
我对他心存感激。
“想知道宋任杰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吗?”杨哥眯起眼睛,对我说。
“是什么?”
“S,他所爱的女人。”应答的此刻,杨义的脸上出现了阴霾,似乎什么记忆回来了,额头两边太阳穴上的青筋,怒爆而出。
原来杨义什么都已经知道了。而他为何如此确定自己的推测的原因,他并未对我说明。或许真相要等到我们见到宋任杰的那一刻才会揭晓吧。
离开酒吧的同时,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杨哥后面的座位,那个头戴贝雷帽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有些怀疑她是否是和凶手一伙的,不过似乎不像。我感到奇怪,她似乎是在跟踪杨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