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神庙,云浔仙宫内罡风、大雪泛滥成灾之地,此地极度严寒,需仙术护体才可苟活,仙宫内惩处犯了错误的弟子面壁思过的“回灵”之地。
违背仙宫旨意,独断转行,破坏规矩的弟子被称为“逆灵”,回灵即“尚有悔改,拨乱反正。”
这是我陪伴南宫云烟面壁的第三天,肉身的饥寒令我倍加痛苦,我望着神庙外茫茫的大雪,吐出白热的雾气,雾气出体、结冰,咔哒落地,我撇去眉间白霜神色黯然。
回想数日前云沉里的承诺。
“在下一介凡人,甘愿陪仙子受面壁之苦。”
尹天道冷笑“你若挨过一个月,我免你责罚,破例让尔跟在云烟身后。”
命根子免遭责难,自然是好事,但那股濒死的心惊肉跳之感令我喉咙犯苦,南宫云烟不同意我去风雪神庙,她与尹天道辩论愈烈,我意已决,哪怕身死道消,也甘愿陪在云烟身边。
此刻,我只想将当初信誓旦旦的家伙狠抽一巴掌,尽管来时服用了抗寒的仙药,可凡人之躯,无法大量适格仙药威能,加之规定,南宫云烟无法用仙药护我周全,饥寒带来的痛苦令我几近晕厥。
狂风瑟瑟,冰雪冻骨。
第四天时,我连回身注视南宫云烟眸子的力气都没了,四肢尽丧知觉,大脑迟钝缓慢。
南宫云烟于心不忍,偷偷握住我的手脚,注入微弱的仙力,供我保暖,延续温饱,神庙内尖酸刻薄的女音呼啸。
“南宫云烟,再注入仙力,我亲自出手废了这小子。”
“师..尊。”
“他会死的,你明知道凡人之躯在风雪神庙无法存活,不行,我必须带他出去!”
“是他亲口承诺的,你敢带他出来,我就封你千年!”
死局,无解的死局。
我缓慢推开云烟仙子的手,从牙尖挤出话语,让她不要在插手我的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怕是死,也不会低头。
此刻,我连骂尹天道乌龟王八蛋的力气都没了。
我闭上了双眼,用我仅剩的力量来思考。
活着还是死去。
晶莹的泪珠落在我的眼窝之上,滑溜溜的水珠不受冰寒影响,泪珠有暖意,以解我身严寒,我知道这是仙子想出的小聪明。
用人类的情感护我周全。
仙子的泪水不受冰寒影响,那就用眼泪替我保暖。
我深深铭记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情感,唯有痛恨自身的孱弱。
我望着神庙内威严的八手修罗神像蔚为壮观,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始终未受冰雪侵袭。
似乎,整个神庙都有仙力保护,以至于其内所有材质不凡的神像、供奉品、必用品,都未沾染寒冷。
我突觉这恰恰是迷惑人的手段,严寒中,人永远向往温暖,神庙看似提供了温暖的慰藉,实则在让人慢性死亡。
我非仙人,在神庙中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生命之灯未灭之际,将我整个人全部冰封,五脏六腑、血流筋脉、大脑四肢在一瞬间全部凝固呢?
我颤颤巍巍的向神庙外艰辛的爬行,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神庙外的温度会在一息内将我结冰,届时借用冰封护我沉眠,一月后,面壁时间过,南宫云烟替我解掉冰封,用大神通助我苏醒。
我呼出冷气,冲南宫云烟惨然一笑,我的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想法。
我像只蚯蚓蠕动,耳畔云烟仙子啜泣声渐小。
如我所料,爬出门扉的那一刻,我冻成了冰块,陷入永恒的危局。
在那一刻,我想起书中的记载的“永恒死亡”。
人死亡的过程在死者眼中陷入“永恒”,死者的视角里,死亡成了无比漫长的过程,思考也随之无限延伸,而外人看来,那个人仅仅是死了这么简单。
我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我觉得我的“死亡”是漫长的,甚至有功夫回忆前半生的经历,艰苦的考状元,照顾娘亲和妹妹,进入朝廷,认识好朋友许围围,遭吴轻琳陷害,天清殿之变,登如仙界。
之后,构思未来。
我不知道时间如何流逝的,眼前也并非一片黑暗,那是流光溢彩,充满幻象的美好世界。
思绪扩展,像梦一样。
一月之期,终于度过,南宫云烟卷起神庙门口的人形冰块,速如惊雷,向生长未名花的浮空岛飞去。
仙宫弟子见者皆惊。
仙宫千年难遇的天才,南宫云烟发怒了。
浮空岛外,南宫云烟的怒言凝视成云,经过者纷纷绕路,远行。
“接近者!死!”
又过了一个月,我从泡满天才地宝,暖玉堆砌的缸中爬了起来,脑海中万象消失,时间、空间感错顿,适应片刻,将脑海中的混沌抛却,记忆如潮水袭来。
我看着眼前憔悴的仙子,一时间心情复杂。
我赌对了,云烟仙子花了大代价救我性命,玉缸内浓郁的药香以及房间里外密密麻麻的阵法、结界绘制痕迹,一时间喉咙哽咽。
又见云烟仙子手腕处还在滴落的金黄血丝,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以血为引,催发往生大阵。
我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南宫云烟纤瘦的身子。
无语凝噎,心如刀割。
她本可以不用花那么大代价,一个凡人的生死对仙子来说,就像死掉的草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凡人只是符号、猪猡,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完全不值得她拼尽全力。
她仅是握住我的手腕,认真的说。
“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救我,那样就太可悲了。”
悲天悯人吗?
他将我代入到她的思绪里,或者说,她代入我的思绪里。
我救那只小白鸟纯属偶然,我喜欢小白鸟而已。
喜..喜欢,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后来我开始什么都不想。
只知道一点。
我深深喜欢着南宫云烟。
她也很喜欢小师弟傻乎乎的嘴脸。
我还想开句玩笑活跃下气氛,嘴里却堵住了,一整天,我都在用朴素的办法替南宫云烟包扎伤口,纵使没有半分效果。
十天后,我和她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真正的修炼大道向我招手。
“洗仙池里脱凡尘,云烟海中断往生。”
“师弟,进入洗仙池测试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