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烟有记忆起,深囿于灵魂中的孤独开枝散叶般侵占肉身。
时下,她被称为“怪物。”
千年前,战乱频发,饿殍遍野,大国交战,小国遭殃,南宫云烟出身“东车”国南宫世家,家族显赫,门丁兴旺,靠给大国提供谋士混的风生水起。
直到庇佑南宫世家的大国危亡,所谓树倒猢狲散,南宫世家的家运下坠了。
二年春,南宫云烟出生,其出生时天降紫雷、八方云动,烟沉西海故名云烟,此兆若换盛世,定被家族视为千年难遇之祥瑞。
可家族势衰,其母公输羽因生小云烟大出血死了,公输世家得知公输羽死亡指明要云烟和她父亲做公输家的人质,此举激怒云烟父千浮。
第三年,南宫千浮独身赴公输家,公输家以“礼”相待,一月后,南宫千浮死于毒酒。
克死父母在南宫家为大忌,无论天有何种异象,在凡人的眼界中南宫云烟即为灾祸。
时任族长的南宫天白下令以恶毒的诅咒处死南宫云烟,告祭先祖,抚平上苍,希冀以云烟惨死求家族兴旺。
数十精壮之士逮捕一个刚一岁还不会说话的婴儿,实为残忍,云烟乳母不忍,偷偷抱着云烟沿小道出逃,途径“悼亡河”,追兵已至,乳母无奈为襁褓中婴儿添了数把干稻草,置于河中,随后遭逮捕,全家抄斩,乳母家室无一人存活。
云烟沉入河中,不出意外,一岁夭折。
黄昏之时,一饮水乞丐听到婴儿哇哇大哭声,于心不忍,四下搜寻,见芦苇荡中一脸蛋红彤彤的婴儿闭着双目,四肢朝天,此婴儿怪哉,见到生人止哭反笑。
小乞丐抱着婴儿,欣喜逗弄,又攥着玉锦红绸感叹道“哪个有钱人家的千金,流落至此?”
“我人穷,怕养不活你,替你找回父家,我也讨点报酬。”
此言出,婴儿紧拽乞丐麻衣,又做大哭状,显然是不想回家,乞丐见其灵性十足,又抵触回家,无奈收留。
“跟着我,吃了上顿没了下顿..”
乞丐也未曾料到,这女婴生命尤为坚韧,年幼不喝奶水,不食米面,跟着啃野菜,吃树皮,也能活下来,还生的很健康。
六国大步无岁月,苦苦求生觅理数。
女婴三岁还不会说话,跟在小乞丐后在酒楼乞讨,遭伙夫持棍棒追打,二人四处奔逃,钻进了一家裁缝店,老裁缝见二人可怜替他们说话,伙夫啐骂离开。
老裁缝对小乞丐言道“世道不好,有力气的出力活着,有姿色的靠勾栏活着,你这跟班年岁小,眉目竟出落的水灵灵的,干脆你把她卖给我,我给你一笔谋生的钱?”
“家中小儿得痴呆,日后无伴我心不安,有小丫头陪伴,日后的路也好走点,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我心善,拿了这笔钱你就走吧。”
小乞丐听后尤为愤慨,将鼓囊的钱袋子往地上一砸,干瘦的小臂没油水滋润,哪有力气挥舞。
“你别欺负丫头不会说话,我带她两年,她是我手把手抱大的,我要是转手给你那痴呆儿,我这人还做不做了?”
“作罢作罢,小云咱们走。”
老裁缝岂能让他们离开,抽起棍棒往乞丐身上砸,乞丐躲得及时,拽起云烟的手又是一顿跑。
天色暗淡,镇外破庙,小乞丐生了把火想抓只野鸡吃吃,他将云烟放在庙里,独自去山里觅食。
这深山野林的,黑熊野狼皆凶悍之物,况破庙本盛世镇鬼用,乱世人难活自废掉了,山里有鬼怪、妖物,人碰到就死。
阴森怪声,小乞丐运气不好踩了一滩血水,异变陡生,一面目狰狞的白衣女鬼张开森森血口,以凡人为血食增进修为。
小乞丐大惊,呆坐血水中,碰到这鬼也不用逃了,等死便是,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白鬼吃人的传闻,今日一见,吓得双腿不能动弹。
其面色惨白,凄然一笑“活着也累,也开心,离去也罢,还望鬼姐姐下口利落点,只可怜我家的小云独身在破庙里..日后无依无靠该怎么办?”
白鬼不懂人言不懂人情,刚下口噬咬时,林中见三岁女娃步履艰难的爬了上来,女娃手臂流血,不出半息,血自动止住,她朝小乞丐跑来,此一幕本该白鬼欣喜,乞丐心悲,谁知女娃天灵升起一团纯白的云烟。
烟雾有灵,自缚白鬼。
邪妄、污秽、黑沉之气与烟雾纠缠,半晌,女娃扑在女鬼身上啃咬,其乳牙偏黄,咬起来不快不慢,却吓得小乞丐险些丢魂。
“小云,你?”
那丫头转了下乌溜溜的眼睛,咧嘴一笑,吐出了这辈子说出的第一个字“噫/逸”
也不清状况,云烟吞了这白鬼,其眼白更白,发丝渐变。
那天晚上,小乞丐捕了一只山鸡,却吃的水土不服,吃的上吐下泻。
数月不近油水,突然开荤,肠胃受不了,她只记得小云的笑和咕咕叫的肚子。
天无不散宴席,云烟七岁时,已非凡间儿童能比,她目清明,神通畅,明理如成人,又生的唇红齿白,小乞丐倍感欣慰。
他二人相依为命日久,有朝一日分开了,心里的失落比漓江的水还多。
“那道士你觉得如何?”
“中乘,灵力不多,不想去。”
“是他要收留你,他看中了你的天赋,进了山门,你便无忧,跟着我东跑西跑,你打算跟多久啊?”
“能跟多久就多久。”
“不成,你就当为我着想,我爱慕钱财,道士给的钱我拒绝不了。”
“你跟我一起上山。”
年仅七岁的云烟牵起了乞丐脏兮兮的手。
“我去不了,仙家道人的事,我一凡夫俗子就不掺和了,天为被地为床才是我..”
“那我也不去!”
小乞丐怒了“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听不听我的?你心里还看得起我就去,我不想再多说第二遍!”
“我..”云烟无言。
夜晚道人施法安眠云烟,趁着夜色和小乞丐一起将她弄上了山。
“多谢无名兄成全,此女有天地莫当之造化,若不顺仙路,是要遭天谴的,老朽既遇见了她,便结下因果,若不收留她,老道百年圆寂后的天劫会毁了辛苦半辈子筑成的道观。”
“没事,没事,小子也是贪慕钱财,还望道长对小云好点,我就心安了,既如此,不多留,我就下山了。”
乞丐下山途中,一路狂奔,生怕回了头,心中的感情无法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