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了师姐的故事后，内心悲痛，原来师姐的冷清乃惨痛的过往造成的，见她有些丧气，于是紧握师姐的手认真的问道。
“后来呢，后来师姐飞升了？”
她摇摇头，望向无垠天空，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我明白她很难受，我能做到的仅仅是安慰她“有我陪着”，听上去有点虚伪，可逝者如斯夫，过去了就让它随秋风逝去吧。
“全都是一场梦，梦醒后，我呆坐在仙宫的炼仙石上。”
师姐白皙的手不真切的抚摸脸颊，我见她眼神空灵，实在搞不懂“梦”的含义是什么。
“明明那么真实，触手可及，风花雪月与悲欢喜乐都一一呈现，梦醒后什么都没了。”
难不成这是师姐的一种表述方式？用“梦”来指代过去的伤悲？
她突然凝神望我，檀口轻启，依旧是好听略显寒意的声线，我听后微微触动。
“如果，我们所在的世界根本上是虚幻的，来自一个无比强大上仙法宝照射的投影，而你我皆虚幻，皆不存在于世，小逸你觉得真实吗？”
啊？怎么突然问本源的问题啊，真实与虚幻并非水火不容的关系，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点大约在我十五岁时明白的。
真与假往往相对而言，失去参照物就没了意义，况且真假本就出于人的主观思考，以我的悟性，暂时还无法判断。
不过，我知道一点，世界真假与我没有关系，就算是假的我也得活在世上，难不成去死？
师姐见我沉思，悄悄捂着嘴偷笑。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我说的故事也有不真实的地方啊，就像我上一秒的记忆会突然冲撞后一秒的记忆，记忆这东西啊，不仅连接着过去，它还连接着现在与未来。”
越来越难懂了，我摸着生疼的脑袋，用心消化。
“想要变强是有代价的，做梦便是最大的代价。”
原来，师姐所言非虚，她经历的种种也不是一句“梦”能简单概括，师姐修炼绝情剑法时无意间“大梦一场空”了，而只有空空如也的心境，绝情剑才能大乘。
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是来自凡间，是土生土长的仙人，所以梦里的经历做不了数，可这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师姐的记忆出现了混淆。
她才问我“这个世界真实吗？”
“这是我的下一场梦吗？”
她还有句潜台词“既然是梦也是现实，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了。”
“变强真的好吗？”她再次发问。
原谅我眼界窄，身为一个饱受欺凌的凡人，最大的心愿是变得更强大好吧。
不谈变强后，名望、财宝、美女随之而来，单是那份碾压仇敌的快乐和修炼艰辛的磨难，足以让我兴奋和受益匪浅。
我从出生起，注定要成为耄耋老人，变强能无期限的延缓这一过程，对于一个脑袋还正常的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当然，师姐身为一个强者所体悟的境界远非我能想象，她在警醒我吗？抑或是在思考本源？
“从前有个仙子犯了重罪，仙门长辈为了惩罚她，给她施加禁咒，并要求她将一块巨石推到不期山山顶，仙子推了很久，每每未登上山，禁咒发挥作用令仙子和巨石一块滚了下去，她做的一切努力，统统白费了。”
“于是，她开始无休止的尝试和重复推巨石，没一次成功，反而生命消磨殆尽。”
师姐罕见的愁眉苦脸，似在等我的回答。
“干脆别推得了。”我摊手道“仙子的长辈摆明着不要她活，还用推巨石来刁难她，她也是傻，要是我就坐在山底，还能饿死我不成？”
“啊。”师姐笑的花枝乱颤，我说的也不幽默啊，她为什么笑。
“我能说口是心非的男人嘛？”
“这...”
我细思了下，大概懂师姐的意思了。
故事里受惩罚推巨石爬山的仙子，指代的是..每一个有力量修仙的人，或者范围更广，每一个活着的人，或者生命。
仙界某些典籍的确弘扬一种“众生有罪”的思想，初见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伤春悲秋，胡言乱语的戏言，现在一想，好像有一点点道理，我也是众生一员，站在我的角度依旧会坚决的说他扯淡。
既然仙子指修仙者，爬山指“追逐强大，追逐玄之又玄的世界本源与真理的过程。”
我恍然大悟，师姐在笑我“口是心非。”
如果坐在山底下，那便失去追求变强的资格，像个贪图享乐的懦夫？
巨石是推不到山顶的，每个顽强的修仙者都会在生命的某一刻，遭遇劫难，无限接近于顶峰的至尊强者，也会在恒久的征途中消亡。
这才是宇宙亘古不变的真理。
啊....啊啊啊！！脑袋要炸了，经由师姐的故事延伸出的复杂想法，让我有点颓然。
她说的没错，不论变得多强，总会有跌到山底的一天。
就像天劫是修仙者前进路上的大关一样，灭亡迟早要来。
我不断努力的结果还是延长灭亡的过程....
难道没有逃出牢笼的办法吗？我双眼发黑，意识略有模糊，之前的一腔热血，天不怕地不怕的信念在此刻衰弱。
我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根本性的真相，“死亡前的挣扎。”
对，就是挣扎，我像泄了气的风筝，瘫在师姐的大长腿上，绝不是心血来潮想和师姐靠在一起，单纯是有点害怕，对未知与死亡的恐惧。
师姐摸着我的侧脸，无比温柔的言说。
“我们放弃好不好，不要修炼了，从此以后有我陪着你，就在朱雀秘境，找一个凡人能生存的山林，度过短暂的一生。”
“我废掉修为，与你一起相伴到老。”
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我的唇边，我能体会师姐的深情，她看破了一切，也愿意为我放弃一切，我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我攥紧师姐柔弱无骨的手，也许隐于山林，相濡以沫才是最好的归宿。
唯有人与人之间的情，才会本能的掩盖孤独与寂寞。
可是为啥我脑门一热，察觉出一丝让人感动的浪漫呢？
师姐的故事提醒了我。
“那位仙子好像没有放弃对吧，无论巨石和禁咒打倒她多少次，仙子总会站起来，继续向上推...她好像没想过失败，修仙者们也是如此吧，他们还在执著的寻找一个契机，一个逃出真理之手的契机！”
我倏的热血沸腾，师姐紧咬下唇，释然长叹道。
“我明白了，从今天起助你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