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伦亚夜空的阴云散去,逐渐明朗,漫天点缀的繁星也在那明亮又带着微微热度的月光下黯然失色。
年轻的精灵族男子一只手握长弓,另一只手将长箭架于弦上,凝视着眼前这个腿负重伤半跪在地的壮汉,作好了随时举弓射击的准备。
那个壮汉果然并没有放弃,他咬紧了牙关,徒手将穿透膝关节的两支长箭带着鲜血拔出,接着艰难地站起身来,似乎还要继续战斗。
精灵男子皱了皱眉头,举起长弓将箭镝瞄准了那个男人的头部。
『等等……哥哥,请不要这样!』
这时,一只白嫩的小手抓住了男子的手臂,紧接着,男子背后的阴影走出来一个个头和卡莲差不多的精灵女孩。
从女孩对男子的称呼来看,这两个精灵大概是一对兄妹。
妹妹有着和海蓝色的眼瞳和清秀又娇嫩的脸庞,一对小巧玲珑的精灵耳横着伸出,将水蓝色的秀发分隔成前后两侧,说起话来有些奶声奶气,无处不流露出一股娇弱可爱的童真气息。
哥哥听到妹妹的话,陷入犹豫,没用松开手上一触即发的箭矢。
妹妹接着弱气地说:
『他好像是公会的人……』
哥哥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壮汉,愣了愣,接着又点了点头,说:
『百丽儿,你试试吧,看看能不能唤醒托德先生。』
妹妹点了点头,双手握住一根有着东方诸岛风格奇特符文的法杖,微微倾斜着指向那个名为托德的壮汉,念起了像是古精灵语的咒语。
托德已经勉强站起身来,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似的,跌跌撞撞地径直朝兄妹俩走去。
哥哥也举着弓凝视托德,摒住呼吸,做好了一旦妹妹的魔法失败就立即射击的准备。
妹妹的吟唱似乎结束了,她手中法杖上的晶石发出如同晨光般纯净的光芒。
紧接着,托德脚下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像是附魔台上咒文的圆形法阵,他的身体也被如同丝带般螺旋上升的光芒盘绕。
卡莲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露出了又是惊讶又是激动的表情,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司掌治愈与驱逐的神圣术魔法现象。
哪怕是在审判系、神圣系、召唤系、附魔系和炼金系五系齐全的拉希尔魔法学院,附魔系和炼金系作为同尘俗无法分离的学科,与另外三系以神学为支撑的学科是严格分离的,这也是拉希尔“神权治国”的政治体系在魔法教研领域的集中体现。
因此,卡莲即便作为魔法学院尘俗侧的学生,几乎没怎么与神学一侧的学生有过接触。而且学院两侧平时的课程也是严格分离的,所以卡莲也没有机会看到神学三系学生训练魔法的样子。
扑通!
托德突然又跪在地上,将卡莲再次吓了一跳。
这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现在竟在神圣术魔法阵的作用下,双手抱头,张大嘴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托德那如同陷入绝望般的表情,让卡莲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这地上的法阵会不会并不是神圣术的法阵。
不过此时名为百丽儿的精灵女孩早已停止了法术的释放,托德却依旧痛苦不已。他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看起来更像是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
卡莲一愣,忽然回想起那天在梦境中看到的卡莉娜绝望呐喊时的表情,也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百丽儿娇柔地喘着小气,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对哥哥说:
『哥哥……我已经尽力了,但是……』
百丽儿说到一半,却愣住了。
此时托德像是从痛苦中解脱了一般,突然从地面上站起来,径直朝兄妹两人走去。
百丽儿赶紧缩到了哥哥背后,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这个名为托德的壮汉。
哥哥也紧张了起来,再次举起了长弓。
不过托德却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突然机械式地拐了个弯,朝另一侧的小巷走去,像个没事人一样离去,就好像完全无视了现场的四人一般。
寂静,沉默。
卡莲看着眼前这对精灵兄妹,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要和他们道谢,心中却又有许多疑问。
『那个……你们出手相助……』卡莲站起身来,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那个精灵男子愣了愣,像是被卡莲的突然搭话吓了一跳。他注视着卡莲身上的灰色斗篷和铜色胸针,又平复了心情,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但是,他却沉默不语,直接转身离去。
不过百丽儿倒是和卡莲鞠了一躬,对卡莲说:
『实在抱歉……』
说完,她便转身跟着哥哥快步离开了小巷,留下卡莲呆呆地站在空地上。
“那两个家伙怎么回事啊,明明还想好好道谢来着……”
卡莲回过神来,鼓起脸蛋,眼神幽怨地默念道。
“那么接下来……”
卡莲平复了心情,转过身去说:
『珍妮芙你没……』
卡莲话说到一半便怔住了,她发现珍妮芙原本躺着的墙角空荡荡的,只有渗入石板缝间的血迹,而珍妮芙本人却消失不见了。
『珍妮芙?珍妮芙!?』卡莲担心地呼喊道。
然而小巷里却安安静静的,只有卡莲的声音独自回荡。
卡莲仔细观察地面,希望能找到珍妮芙离开的痕迹。
不过她在珍妮芙原本躺着的墙角周围都仔细看了几遍,却依旧没有找到血迹或是脚印之类的线索。
卡莲脑海中忽然闪过刚刚被那对精灵族兄妹称作托德的男人离开时的情景,她揩了揩头上的冷汗,心想:
“不会吧……难道珍妮芙也是这样离开了现场吗?腿上还负着伤?”
卡莲摇了摇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刚刚那个名为托德的男人在受到精灵女孩的神圣术作用后,膝盖上的伤口自动痊愈。那么珍妮芙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魔法作用得到治愈,才能够离开战斗现场。
但是,卡莲清楚地记得,刚刚精灵女孩的神圣术仅仅是对托德一人施放的,似乎没有影响到她身后的珍妮芙。
那珍妮芙又是怎样离开现场的呢?
卡莲带着这样的疑惑思索着,忽然被远处传来的鸡鸣打断了思路,望了望东方稍稍吐白的天空,才意识到时候已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