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沿着学院高地边上的泥土小道向东北方向走去,她在木制栅栏边上稍作停歇,转身望向山坡下的伊瓦伦亚城镇。
伊瓦伦亚北街的面貌清晰地展现在卡莲面前,远远地,还能看到小镇房屋烟囱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和街道上刚刚被点亮的路灯。
夕阳西下,西天的云彩被黄昏的阳光染得紫红,在渐变色的天空中演绎着其五彩斑斓的赞歌。
卡莲也意识到为时已晚,于是加快了脚步,向那片熟悉的雪原走去。
时值冬春之交,这些天的空气中带着些许春意,让雪原上堆积的冰雪稍稍消融,露出了一些低矮的植被。卡莲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窣作响又时而间断的响声。
卡莲离那座废弃哨塔越来越近,清醒梦境中的既视感也逐步再现,以至于她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虚幻还是现实了。
这个她熟悉已久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竟会在其他的梦中同时出现,而且还在卡莲的梦中出现了两次。
卡莲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她现在无论怎么观察,这都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废弃哨塔。
就在卡莲绕过那块前阵子和雪巨猿发生战斗时被撞碎的石柱时,她愣了愣,突然发现被巨大石块遮挡的哨塔边上,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位裹着头巾的妇人,年龄比卡莲的母亲萨莉还要年长一些,打扮看上去像是小富小贵的平民或男爵一类的下级贵族。妇人将一束鲜花摆在废弃哨塔的墙边,作祈祷状,像是在缅怀已逝的某人。
她注意到卡莲后,先是和卡莲露出了同样惊讶的表情,但察觉卡莲学院学徒的身份后,又不自觉地变了个脸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卡莲的敌意。
『啊,实在抱歉,我不知道这里会有人,打扰到您了。』卡莲微微颔首以表歉意。
妇人木然片刻,像是被卡莲礼貌恭敬的态度所打动。她亦转变了态度,缓缓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对卡莲说:
『没事的,我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来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卡莲挠了挠头,笑道:
『啊哈哈,是呢。这里一般很少有人来,我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散散心什么的。』
说着,卡莲注意到了墙边的花束。她歪了歪头,接着疑惑地问道:
『请问……您是在这里做什么呢?』
『……』
妇人沉默许久,似乎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啊……突然这么问实在是失礼了,如果冒犯到您了还请……』卡莲慌张道。
『不用的,不用的。说实话,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追念我的女儿罢了。』妇人看向墙边的花束,露出了悲哀的神情。
『实在抱歉……』卡莲愧疚道。
『那也是七年前的事了,你不用为此道歉。只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呢。』妇人抬头望向被晚霞染得紫红的天空,感伤道。
“七年前?”
卡莲又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妇女的外貌,推测她的女儿离世时大概只有八九岁,也就是和卡莲重生到这个世界时差不多的年龄。
卡莲这么思索着的时候,妇人忽然对卡莲问道:
『你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吧?』
『啊嗯,是的。我是魔法学院炼金系和附魔系的学生。』
『炼金系和附魔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在魔法学院修习两系魔法的学生呢。』妇人稍显惊讶地说道。
『哈哈,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能同时修习两门魔法,确实还挺特殊的吧。不过说实话,我是因为对两系魔法都比较感兴趣才这样做的。』卡莲笑着解释道。
『感兴趣吗?』
妇人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她接着问:
『小姑娘,你想知道我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吗?』
『诶?』
卡莲对妇人这样突兀的问题有些猝不及防,谨慎地揣测道:
『是因为来这里玩耍,遇到雪巨猿了吗?』
妇人摇了摇头,说: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不会到现在还对法师和学院怀抱恨意了。』
卡莲回想起妇人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态度,似乎明白了什么。
『怀抱恨意?您讨厌法师和学院吗?』
『也不全是这样,那大概只是因为我女儿的死而产生的一种偏见吧。』
『那我是不是也让您……』
『不,虽然你也是学院的学生,但至少现在,我对你是恨不起来。』
『这样啊……』
没等卡莲缓和过来,妇人便继续直言道:
『我的女儿,是被魔法学院的学生残害的。』
『……』卡莲沉默了,感到有些吃惊,不知所措。
『是的,七年前,在叛乱发生之前,我的女儿被学院召唤系的一个学生拐骗,被用作死灵法术的实验品了。』
『死灵法术!?可是死灵法术在学院乃至整个拉希尔都是严令禁止的啊。』
『是的,即便如此,你们学院里的那个学生还是掩人耳目地开始了死灵法术的实验,他将我那么小的一个女儿骗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残忍地杀害。死后的尸体还荡然无存,现在恐怕都还在密林里像尸鬼一样游荡……她才只有八岁不到啊!』
妇人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悲愤的感情像止不住的流水般喷涌而出。
『……』卡莲被妇人的情绪所感染,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发愣。
许久,妇人从有些失控的情绪中缓和过来,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对卡莲说:
『抱歉了,让您看到我这么失态的样子……』
『没事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为您女儿遭受的不幸而感到难过。』
妇人转身从地面拿起自己的花篮,从卡莲身边走过,接着说:
『能见到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我心情好多了。多亏了你,这么多年来,我总算对魔法学院的学生有所改观了。』
妇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废弃哨塔,向山坡下的伊瓦伦亚北街走去。
卡莲站在原地发愣,沉溺于刚刚妇人所述的悲伤过去。
“对了!”
卡莲突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废弃哨塔的目的。她转身刚想叫住妇人,问问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然而卡莲看着那妇人在夕阳映照下渐行渐远的孤独背影,却欲言又止,一丝悲伤的同情感也不禁从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