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孑然一身,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长纺镇。
我在家里见到了我的老爹。他也看了我的近况,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分手后的最初那几天,我的心绪,真是糟糕极了。我仿佛是一个一头栽进了荆棘丛里的人,被刺扎得浑身都是窟窿,但却还留着一口气,真是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终日来,我以泪洗面,被我抽掉的餐巾纸,加起来都可以堆满整个屋子!我整天来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吃什么都感觉像嚼了一嘴的泥!我像是残废了似的,在床上一连躺了十几天;而且,每一天都过得心如刀绞,一秒钟都睡不着觉!
就这样反复折腾,一连躺了十五天的尸;多亏有老妈和老妹悉心照料,我才保住了半条性命。
然后,我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越想越觉得生气:明明这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我要在这里伤心流泪,他却能活得潇洒快活?难道我的痛哭还能把他哭死不成?我终于清醒了一点,这才感觉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磨砺;人世间爱情的历程,往往都是这样艰辛;如果你没有与人经历过患难,你就看不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我发誓要振作起来,抹掉眼泪,把他彻底忘掉,开始展新生活,寻找真正的幸福。
我去央求老爹,让他把祖传的缝纫技术传授给我;这项技艺,族里一向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但如今都二十一世纪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规矩?老爹他又没有亲儿子,于是便下定决心,让我继承他的衣钵。
我跟在他身后苦练技艺,长达一年有余,然而这也只不过学会了他两成左右的本领。一日,老爹来看我做的成品衣服,他挑了几件,瞧了瞧,又摸了摸质感,然后对我说:“渺渺,你的手艺不错,看来老祖宗的技术你掌握的差不多了!然而,你做的这些东西,完全是在照搬我的成果。但这是不对的。我跟你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你如果一直跟着我学,那只有死路一条!渺渺,你应该考虑一下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与时俱进,做出一些富有你自己风格的东西。”
我把两只眼睛望着天,反复斟酌老爹说的话。但我想不明白。我就问他,什么叫做“我自己的风格”?
他没有告诉我答案,只是问起我道:“渺渺,你将来打算,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当时精神恍惚,但仍然对于那个负我心的男人耿耿于怀,于是我生起一股怨气,说道:“我要当世界上最美艳、最有魅力的女人,要让无数男人为我神魂颠倒,伤心落泪,被我屈服!我要把他们玩弄在掌心之内,好叫他们也尝尝被人摆布,成为傀儡的滋味!”
当然,那时候讲的都只是些气话,我其实只是想证明自己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做别人的挂件罢了!
老爹也知道我的心思,他没有多加评议,只是给了我一张可以去法国的护照。我带着护照,订了一张去巴黎的国际航班机票,就这样孤身一人,来到了异国他乡。我在那进入了一个服装设计公司进行培训;白天的时候,我跟许多实习生一起,边学习各种美术与流行文化,边赶往在巴黎各地举办的时装表演或是艺术品展览大会;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独自一人待在公寓里,塞上耳机,打开播放器,反反复复,听几首老情歌。
那些歌曲很老了,我们现代人都称它们为怀旧金曲;像是白光的《秋夜》、邓丽君的《偿还》、梅艳芳的《女人花》……都是我顶喜欢的歌曲。这些歌,现代人听起来或许会多少感到突兀,但我很爱那些,虽然它们已经过时了,但爱情、艺术这类东西,是没有时间界限的,我喜欢它们,或许是因为现代人没有过去那份单纯的感情吧。
那些歌曲,我听着很不是滋味,但只有听它们,我不安的心灵才能稍微稳定下来;夜里听歌,是难以睡着的,但假如不听,怕是连眼睛都闭不上,大脑只会更加剧烈的枯萎;所以我每天反复折腾,直到凌晨才有可能睡得着,然后第二天一早,我又装作没事人似的去公司培训。
我如此这般,煎熬了无数个日月;终于有一天,我毕业回国,以海归设计师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长纺镇。几年里,长纺这个落后小镇的面貌变化不大,但我已经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傻兮兮的大姑娘了。
我变成了整座镇上最时尚的宠儿。我走在矮小破旧的小巷里,能感觉有一阵旋风跟在我后头!无数人被我的新潮吸引了目光,停下了脚步。这令我骄傲极了。
等到我回到家里,全家张灯结彩,热烈庆贺了一番;他们拿我跟妹妹做对比,呵,那可真如天鹅遇到了土鳖!真是笑死我了!
回来后,我所考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店铺。说来也巧,长纺镇刚通过了一项商业发展计划,我就果断买下了未来长纺街上最昂贵的一家店铺。
人们来问我,打算开一家什么风格的服装店?我说:“当然要开一家Lo裙店啦!奢侈高雅,永远的洛丽塔,永远年轻!现在大城市都流行这个,然而我们乡里还没有呢!”
我跟他们这么说,他们当然是听不懂的,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明白什么叫洛丽塔!只有妹妹,嘟嘟嘴,疯狂吐槽道:“又疯了一个!”
星象屋,就是这么来的。
在它还在修建的时候,我就经常在里边游荡,想着究竟该如何装潢它,想着该在里边布置什么样的家具,想着该在展示柜里摆哪些撑门面的衣服。然后,我发现,我想来想去,满脑子挥不去的都是关于爱情、结婚……这种童话般的事物;
我多么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的白马王子,会出现,然后把我轻轻托起,带我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和我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再然后一同走进坟墓……
噫!我真不该说这些老掉牙的幻想;只是毕竟我是个女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爱情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论是什么年纪,不论过得如何,都不可以没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