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调的生活最能让时间过的神速,还未等陆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大伯家过去了3个月。
回忆起这三个月的生活,他觉得简直没有任何一点值得纪念的地方;每一天简直就像是前一天的复刻,这三个月来他如度一日。
转瞬之间,就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因为元旦是法定的节假日,陆鸣多了一天能在家休息的时间。
今晚大伯家的饭菜也很丰盛,比陆鸣来的那一天的菜还要多。
大侄子在餐桌上收到了他的新年礼物——一个塑料机器人,一米来高;这让他兴奋地活奔乱跳,恨不得从此以后每天都过元旦节!
然后,陆鸣也收到了他的新年礼物;那是大妈曾答过他的一件针织毛衣。
那是一件用绿线织成的毛衣,很长,非常长;当陆鸣按照大妈的要求穿起来试一试的时候,陆鸣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法从袖子里伸出来;毛衣的下摆也长得盖住了他的膝盖,这倒更像是一件裙子了。
陆鸣觉得自己穿着有些滑稽,便尴尬地问:“大妈……是不是做得有些太大了,不是给我穿的呀?”
“没常识!”大妈嘟哝着。“我这毛衣你现在穿着合适,那三年后呢?等你一长个,你以前的那些衣服可就全都报废了!过日子可不能只顾眼前啊,这叫做算计!”
“哦……原来是这样!”陆鸣这才明白了大妈的心意。“那谢谢你,大妈!”
“谢什么?都是自家人!”
“嗯!”
陆鸣把这绿军色的毛衣穿好了跑到顶楼去;在这厚毛衣的保暖下,屋外虽然寒风凛冽,但他却感觉不到冷,就好像身上绑了一个小暖炉。
别说,这些手工制品的实用性可真大,也就只是不够好看罢了。
他独自站在夜空下,望着像罩子一样扣在他头顶的天穹。
突然间,陆鸣听到楼梯口传来缓缓有人上来的声音,而后,他看到大伯正拎着一瓶烧酒,偷偷跑了上来。
“大伯!你又偷喝酒!”
“嘘!轻点声!”大伯像做贼似地溜到陆鸣身边,嬉笑着说。“就准你们过年,就不准我自己庆祝一下了?”
他趴在护栏上,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准备好的花生,然后一口酒一粒花生米的自个干了起来。
“陆鸣,”大伯哈出一口冷气说。“这乡下的日子难熬吧?”
“也不算特别难熬,就是感觉闷的慌。”陆鸣说。
“觉得闷那就对了。”大伯说。“乡下可没有你们城里精彩啊。你们在城里那叫快活,在我们乡下就只有生活!村子里的人一生都穷,穷惯了,所以无论干什么事都拼命的很,生怕再回到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因此即使失去了几分快乐,那也是被逼无奈。”
“唉……”他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地说。“你大伯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早年的时候很想出门闯荡,可当有了老婆,有了孩子以后,这种想法就不复存在了;如今我很想离开,但外面哪有现成的条件?我就只好一辈子认命了。但是你知道吗?我跟你说一说你爸的事;你爸是我们村子里走出去最早的一批人,而且也是走的最远的一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因为他小时候是最不乖的一个,是最不讨你爷爷喜欢的那一个!我们乡下人都是以老实为本的,但只有你爸不一样;他想法独特,我们每个人的思路都转的不如他快;就在我们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收成的时候,就只有他逼着求爷爷为他买一台拍立得。拍照片的产品,那个时代可是很值钱;爷爷气得说你爸不务正业,说拍照片能增加生产量吗?于是就毒打了他一顿!你爸当时没说什么,可没过多久,就在他十六岁左右的样子,只身一人往南边闯荡去了。哎哟,他这一走可走得真远!一连二十几年都没有跟我们联系过;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快把他遗忘的时候,那家伙却竟然带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来,还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乡绅。”
“随同他回来的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你哥陆麟。那时候他已经长得蛮高了,差不多到这个位置。”大伯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腰子,无比怀念地说。“人啊,果然应该多出门闯荡闯荡!你妈来我们村子的时候,那一身西洋裙,真是高档的很,我们整座村里的姑娘都羡慕不已!所以说,人啊,见识是多么重要!有一份勇敢的闯劲是多么重要!你爸他见识广,很能闯,所以他能娶到那么漂亮的一个老婆!”
“还有你哥,”他喘了口气说。“你哥也很能闯啊。小时候村里的泼皮第一就是他!哈哈!他不亏是你爹亲自教出来的儿子,他比你爹的脾气倔强多了!两人虽然都是玩摄影的,但因为喜欢的风格不同,所以私下里一直都合不来。合不来怎么办?合不来能怎么办?合不来就合不来呗!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谁也别碍着谁,这叫做眼不见为净!你哥后来果断走了,就跟你爸当初一摸一样;他在外念大学,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所有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而且他说他再也不要爸爸的帮助,说到做到,他真的就没有跟你爸再主动联系过!结果呢,你爸也是个倔脾气,儿子不联系他,他也不愿先开口联系一下儿子;两个人就好像是在隔空打赌,赌谁先沉不住气,你说这是不是很荒唐!唉,可惜更荒唐的事还在后头呢。陆麟那小子不来看他爹,结果真就连他爹最后一眼面都没见到!葬礼上我重新瞧见过你哥一眼,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个正经孝顺的好儿子,只是两个人都有一套尖刺外壳,互相靠近只会伤到彼此,性格实在太合不来了。”
“陆鸣,”大伯接着说。“我从你过去的班主任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你们两个人的小道信息。他们说你哥是一个疯子……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变态。哈哈,反正我就觉得挺好笑的!我们乡下出来的孩子都是实心的,从来都不做欺软怕硬的事,你哥更是如此,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毒手呢?所以我认为这一切又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就像他跟他爹一样,他爹跟我们一样,完全是因为想法上合不来,才导致了众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我说的对吧?……”
“陆鸣啊,喂,你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