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H.S.629年8月26日中午,礼赞城郊外。
在位置极其偏北的伊鲁西亚,夏天是极其短暂的。现在,她正在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提醒伊鲁西亚的人们:她还在这里,仍未远去。
不过,民兵们并没有急着回营地避暑。不如说,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想休息,也不能休息。
几个小时前,这里刚刚打完一场仗,民兵组织在付出了200人的生命就此结束这一巨大代价之后,第一次大败波利沙-利塔尼亚王国驻军。
胜利本应是高兴的,但没人愿意庆祝。原因很简单:尼古拉•波扎宁和安娜•米尔斯卡娅——两位身先士卒的首领——下落不明,是生是死未可知。
年轻的百夫长斯捷潘•索比宁焦急万分,几近疯狂地在人堆里寻找两位首领,手下们也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上一次在战斗后出现如此规模的搜寻失踪者,恐怕还得追溯到两百多年前,那时士兵们在库利科沃草原上疯狂搜寻,只为了寻找受重伤的岑特大公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那位大英雄的玄孙。
终于,他们找到了两位首领。万幸的是,波扎宁和米尔斯卡娅只在足部受了轻伤,但不知为何一直昏迷不醒。索比宁吩咐士兵们赶紧把两位首领带回营地里治疗。
结果,刚到扎营地的大门,波扎宁和米尔斯卡娅突然又醒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后来,当别人问他们到底怎么了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模模糊糊地回答,说自己“被极其锐利的石头扎伤了脚,然后就这样了”。
他们后来也才知道,自己踩到的“锐利的石头”大有来头,他们的身上也涌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那是,强者才配拥有的神秘力量……
……………………
时间回到现在。
“……嘛——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您会变成这样应该就是我那个‘神秘力量’导致的。”
“‘神秘力量’,宝石所在地……难不成那个传说是真的?”娜佳突然有点明白了,又有点不明白。
“要是这样的话,那你的‘神秘力量’该不会是……”
“没错!能够保护自己免受武器的伤害,还能把本应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伤势转移至控制武器的「攻击者」身上……这便是我的‘法术能力’(“Магическая сила”)——至少我自己是这么叫的,其名为:「异己之忧」(“Чужая тоска”)!”
“‘异己之忧’……原来如此,「反伤」的特殊能力么……”
“好吧,娜杰日达•达尼洛夫娜,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您,现在,您是想继续让自己受伤,还是投降认输呢?”
阿妮娅挥舞着长枪,然后用枪尖指着娜佳。
没有回答。娜佳陷入了沉默,她的脸黑了下来。
二月底三月初的寒风吹拂着场上两位女战士的侧脸。被绳子拴在一旁的枯树树干上的一匹小马的呼吸似乎也急促起来,白色水汽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不断从它的鼻孔中喷出。
米沙和阿列克谢则直冒冷汗。
“怎么都不会受伤,还能反伤……到底要怎样才能打败她啊?”他们都认为阿妮娅的法术能力是无解的。
波扎宁和民兵们无言以对。他们很不想承认,但没人能想出娜佳能靠什么来打破阿妮娅的防御。他们都认为娜佳输定了。
(标准的爽文写作套路呢。)
……………………
沉默过后,娜佳平静地说:
“我无计可施了。”
“呃……啥?”
“就是字面意思,我无计可施了。您尽管攻过来吧,安娜•维亚切斯拉沃夫娜,现在换我当防守的那一方了。”
阿妮娅愣了一下,但还是立马回答道:
“既然您无计可施,那我可就动手了哦!娜杰日达•达尼洛夫娜!”
“来吧。”
阿妮娅握着长枪,冲上前去。
冷兵器的碰撞声以及碰撞出的火花(当然青铜是不会这样的,钢铁才会),永远是那么带感。
娜佳的力气毕竟更胜一筹,她用剑挡住了阿妮娅的攻势。
“嗯?武器……”
娜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决定再试一试。
兵器灵活地运动,如同扭曲的蛇一般。娜佳凭着自己力气比阿妮娅大,忍着伤痛,硬是防住了对方的好几次猛击。阿妮娅也不敢松懈,一直攻击,想找到突破点。
在防御的同时,娜佳一步步靠近那棵枯树,阿妮娅也跟着她移动。枯树旁的围观者吓得立马退后,免得殃及自己。
“总感觉她这样移动,是有什么企图?”阿妮娅如此想到。
阿妮娅再一次挥动长枪,企图突破娜佳的防御。
突然,娜佳变得比前几次防御更加用力。
“喝啊啊!!”
剑把长枪架开了,力量通过长枪传递到了阿妮娅身上,迫使她退后了几步。
“她果然是有什么企图!”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趁阿妮娅暂时停止了攻击,娜佳挥舞着剑,大喝一声,砍向了那棵枯树。
“不会吧……她到底想干嘛啊?!”
她砍到了那棵树。
“娜杰日达•达尼洛夫娜……您该不会是想砍断这棵枯树,让它砸向我吧?就因为我只能防御「武器」,不能防御其他的东西?拉倒吧!那棵树虽然暂时枯萎了,但它的材质还是很硬的啊!再锋利的剑根本砍不断!”
阿妮娅没有想错:树干上只留下了一个不深的口子,而且剑还卡在了树干里。
但还没等她重新开始攻击此时无法防御的娜佳,阿妮娅就被某个物体撞飞了出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飞出了好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根长枪也掉落在一旁。
现场一片寂静。
“啊!是马!刚刚用绳子拴在那棵树树干上的马!”波扎宁足足花了好几秒才理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错,阿妮娅的「异己之忧」确实只能够防御冷兵器和热兵器(运动中的子弹甚至是炮弹也可以),而对于“由于武器作用而飞向自己的”其他物体毫无作用。前面也说过了,她左脸上那个小伤痕就是被炮弹炸出来的小石块弄到的,阿妮娅对于这种情况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不过,娜佳想利用的,并不是那棵树,而是用绳子拴在树干上的马:她砍断了拴在树上的绳子,惊人的力道再加上那声大喝,让那匹小马(别人的,而不是娜佳或阿妮娅的)惊慌失措,从而跑动起来,刚好撞到就在它前面的阿妮娅。
阿妮娅好不容易才从地上坐起来,她的两眼直冒金星。
“可恶……居然用马来阴我……好疼。”阿妮娅托着头嘟囔着。
“不对哦,阿妮娅,”娜佳纠正道,“这只能叫‘灵活变通’。这可是作为一个大沙尔应具备的基本素养。”
娜佳走上前去,俯视着坐在地上的阿妮娅,面带愠色。
“米尔斯卡娅女士,说实在的……我现在想杀了你。”
“……啊?不不不,我只是……”
“虽然我看出来你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但你竟敢质疑我这位皇帝的权威,还公开违反全伊鲁西亚缙绅会议的决议……一句话,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拿起了剑,挥了下去。阿妮娅慌乱到竟忘了开启自己的法术能力,只是急忙闭上双眼。
但剑停在了阿妮娅的肩膀上方。
“好——啦!你到底想坐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啊笨蛋!站起来,朕就原谅你。”
娜佳脸上的怒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帝王才有的那种略微青涩(她终究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又不失威严的微笑。
阿妮娅握着那把剑,站了起来,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П...простите меня...”(原谅我吧……)
现场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
“此次对决,娜杰日达——不,陛下获胜!”
……………………
当天晚上,在弗拉基米尔郊外的民兵组织大本营里。
民兵们正在帐篷外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新皇帝的产生,以及为即将到来的送冬节庆祝“进行彩排”。
餐桌上的菜肴并不华丽,而且说实话,没有很大的特色(现代人所看到的那些特色美食,其实大部分都起源于后来几位皇帝的统治时期。),但丰富多样,足以招待好几位客人。而且,在经济困难的混乱年代,没人会真正在乎菜色是否华丽多样。
餐桌的一边,放着一罐满满的“克瓦斯”。这是一种通过面包干发酵酿制而成的饮品,颜色有一点像啤酒,但酒精含量其实极低,味道实则酸甜适中,所以老少皆宜。它的历史,恐怕比基耶夫鲁斯国还要悠久。
餐桌的另一边,放着一瓶伏特加。根据宗教教条,送冬节那一周过完之后整整四十天都不准娱乐,连吃肉也不行,所以酒类等等都会提前拿出来,以备禁忌之日到来之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餐桌边围坐着五个人:娜佳、米沙、阿列克谢、波扎宁和阿妮娅。
“За царя Надежду Даниловну!”(为娜杰日达•达尼洛夫娜皇帝陛下干杯!)
“哎呀……娜佳,你今天真的超级莽撞啊喂!竟然想出那种办法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是马跑到别的地方去该怎么办啊?”
“不知道啊。我就是想赌一把,仅此而已。”
“好!好有自信啊!Замечательно! 要是你跟我练剑的时候也这么自信就好啦!”
“……你喝醉了吧,米沙。”
“ЧТОООООООООО???!!! 我才没有喝醉呢!你看我一点事也没有……”还没说完,米沙的头就倒在了娜佳的肩上。
“要吐就到厕所去,别在这里没大没小的煞风景,傻狗!”娜佳一把推开,但没有用。米沙的小脑已经无法正常工作了。
“话说回来,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这里的条件还真是不错啊!”趁着姐夫正在烦姐姐的时候,阿列克谢急忙转移话题。
“嗯。其实这一带本来就是当年伊凡•瓦西里耶维奇先皇在位时赏赐给我父亲的土地,不过我们大部分时间还是一直住在首都的。我也是直到两三年前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当时我就是在这里跟科利亚见面的。他那时伤还没完全好,一听到我在尼日尼(市民对下斯塔尔哥罗德城的爱称)那边组织了一支队伍,立马写信叫我到弗拉基米尔来,说想加入我的队伍。结果他一看到我,立马就跑了出来,睡衣都没换,那副不堪入目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尊贵的波雅林贵族,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找错人了呢。”
(曹孟德、蔡伯喈直呼内行。)
众人哄然大笑,波扎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那不是太兴奋了嘛。”
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不知不觉,已到晚上十点。餐桌上的饭菜早就被一扫而空。米沙是彻底醉了,他那灰色的头发在酒精的衬托下显得更乱了。
“来来来……来二两酒,加一些面包屑……还有一点炉灰……嗯,让我康康……”语言中枢也不太行了。
“拜托你赶紧去睡觉吧,别在这里捣乱了。”娜佳一脸嫌弃地把米沙推到房间里,从里面关上了门。
“那是我的房……算了。”波扎宁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咋的?陛下强占你的房间,敢怒不敢言了?”阿妮娅想久违地挑逗一下自己的长官。“那要不要……来——我——房——间——啊——?”
“哦,好啊,没问题。”波扎宁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呃……诶——???!!!你不感到害羞吗?”阿妮娅自己有点害羞了。
“没事,反正那个房间只有单人床。我睡地上也没问题。”波扎宁完全不慌。
“哦——行吧,那随便您好了,长官大人。”阿妮娅此时在想:他该不会是个性冷淡吧。
……………………
“还是说点严肃的事情罢……科利亚,你该不会是担心陛下的那方面的事情吧?”
“没错,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打算就从明天开始,恐怕陛下得多待在这里一阵子了。”
“没办法,这也是为了陛下的未来呢。那费拉廖特大牧首大人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认为暂且不急,那个老太婆也是个聪明人,她不会轻易对这么好用的人质下手,除非真的有什么惹急了她。我们先把注意力集中到陛下这边,先教导陛下,再去礼赞那边找宝石。”
“嗯。而且我也挺好奇陛下他们能不能像我们去年那样呢。与王者相配的法术能力……”
他们看向了窗外,只见月亮渐渐升到了天空的最高点,照亮了旁边的云彩。
Продолжение следуе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