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年代里,能够远离人祸并且躲过天灾的人并不多见,他们往往是幸运的。
但弗拉基米尔·弗谢沃洛多维奇·斯洛日尼不是——不,甚至可以说生来就不是。
波雅林贵族弗谢沃洛德·斯洛日尼被伊凡五世驱逐到下斯塔尔哥罗德的那一年,一个男婴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那年的雪,碰巧又下得格外地大,家里唯一几个比较值钱的宝物又被刁民偷了去,至今不见下落。家里的人纷纷认为,这个男婴是不幸的象征,将他丢给了就住在隔壁的一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实诚人的)铁匠抚养,从此不管不顾,直至他成年,父母都没再正眼看过自己的幼子。
“我姓莫洛佐夫。”弗拉基米尔·斯洛日尼一直这么说。多亏了铁匠莫洛佐夫的抚养,他至少有幸未沦为一个废人。莫洛佐夫家里的两个儿子和唯一的女儿对他的态度也十分不错,仿佛就像他们的亲弟弟一样。
但是有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弗拉基米尔的亲兄长从一开始就想尽办法整他——而且只是趁莫洛佐夫一家子不注意的时候,因为斯洛日尼一家对于长子欺负幼子的行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愿意跟这个不祥之兆在一起生活?”
弗拉基米尔的兄长比他大十三岁,手段极其丰富多样:扔泥巴石头、绊对方一跤这之类的恶作剧还算好了,最可恶的是把他出生那年碰巧发生的种种坏事爆出来(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弗拉基米尔都还在子宫里待着),企图让大家相信弗拉基米尔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事实上还真有几户人家相信了这些蠢话,弗拉基米尔每次出去,回来时衣服准是脏的。
好在莫洛佐夫一家根本不上对方的当:“沃瓦才不是什么不祥之物,而是一个好孩子呵!”年龄最小的,只比弗拉基米尔大三岁的铁匠女儿奥莉嘉更是直接跟弗拉基米尔结成了牢固同盟,两个人不断发起反击,甚至将其锁在工具间里冻他个一整夜也无妨。
两人之间也培养出了深厚的情感,他们既不是普通的姐弟,跟一般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也有所不同,他们之间更像是“特殊时代的精神伴侣”:思想上高度一致,既愿意对任何一方的快乐实行无限有丝分裂,也愿意将任意一人的悲伤硬生生分解直至夸克级别,至于爱人之间的那些事,他们毫不关心。
他们一直在这种状态下生活,直到波利沙残兵的出现。逃亡至下斯塔尔哥罗德的波尼亚托夫斯卡娅将莫洛佐夫一家作为人质,来换取弗拉基米尔和奥莉嘉两人的免费(送死)劳动。为了所谓的“提高成功率”,她还通过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宝石”,让他们获得了法术能力,并怂恿他们自杀。“反正法术能力这种跟精神力有关的东西,就算只剩下灵魂也不会对能力有什么影响吧。”她是这么说的。
更加邪乎的是,一旦死去,灵魂虽然不会自己去到彼世,但过一段时间总会有人来收。但这次两人的灵魂,彼世的相关人员根本无法接收。关于这一点,波尼亚托夫斯卡娅本人无疑是最大嫌疑犯,但当时还有多名法师在场,实在无法完全确定这就是她的能力。
奥莉嘉和弗拉基米尔的灵魂为何仍在现世?
波尼亚托夫斯卡娅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那家伙的宝石哪里来的?
那个老太婆还剩几张牌没打出来?
……
这些问题,对于娜佳他们来说,仍然是未知数。
……………………
夜逐渐深了,月亮的位置到达了顶峰。
客栈里,三人和两鬼在窄小的房间里仍然不肯睡去。他们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呃……陛下。”
“什么事?”
“我的腿……刚刚不是被你砍断了嘛,就您能不能……赐我一根拐杖什么的……”
“啊!对对,你的腿!我差点忘了。柳达,看你的了。”
“遵命。”
柳达用食指指着弗拉基米尔的断腿。
“「百万玫瑰」。”
一道光闪过,众人惊讶地发现:弗拉基米尔的左腿并没有复原。
“诶?难道说我的能力只对还活着的人有用?”
“啊……那就没办法了呢……奥莉嘉,你给他做个拐杖吧。”
“唉~行吧。”
“你为啥这么不情愿的样子?”
“是‘惋惜’啦,‘惋惜’!懂不懂啊笨蛋!”
米沙在一旁沉思。
“傻狗,想啥呢?”
“啊,我在想其他的办法让那家伙的腿回来。”
“那你想到什么了吗?”
“有倒是有几个,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
“但说无妨。”
“第一个:把柳达变成鬼,估计就可以治鬼了。”
“且不说她变成鬼之后会有什么麻烦……能不能在你自己好好做人的前提下想办法?”
“那第二个:把那家伙的尸体拿过来,试着对它治疗,毕竟灵魂跟肉体的联系挺紧密的,别说把腿接回去,把他变回人也说不定。”
“但是他尸体是完好的啊。难不成我还得先毁尸再接回去?再说了……呃,那个……喂,柳达!”娜佳想再说一个反驳的理由,但发现不够严谨,于是又转过头去问柳达。
“什么事,陛下?”
“你有没有对着尸体使用过「百万玫瑰」?”
“对死去的蚂蚁用过,没活过来。”
“那躯体完全了吗?”
“哦,躯体倒是复原了,看上去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啊,那没事了。米沙,去把还在外边躺着的弗拉基米尔抬进来。”
“陛下,我还在这里。”
“不是你现在这一团,是你的尸体。我要再试一下。”
“好,我去找找看。”
米沙出去了。
“你真觉得这能成功?”
“你这个看起来就无所不知的家伙倒是说说看行不行啊。要知道,是你砍掉他的左腿的。”
(某猞猁:我无所不知。)
“我都说了,我现在算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你不说我是不会——”
“啊啊啊,朕听不见快退下吧您——”
……………………
夜晚,外边的气温仍然不高,寒风依旧刺骨。
“呼~好冷啊,即使是春天也好冷啊……该死的天气……”
此时米沙身上只披了一件薄外套,外套是灰黑色的,但大晚上的哪里有那么多太阳能量来吸收?
“让我看看……他们俩的尸体应该在……啊,找到了,还躺在原处呢。”
米沙抓起两具尸体的手臂,正准备把他们拉回去。突然,两只手都被瞬间割断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诶?好像不是我的手……”
尸体的手掉落在地上。
“呃……是我太用力扯断了么?不对,看这断面倒像是被什么切掉的……喂!沃瓦!奥莉嘉!”
“什么啊?”
“你们有感觉到什么吗?你们的尸体的手刚刚各断掉一只了。”
“哈?没有啊!话说回来你在搞什么啊,毁尸灭迹?”
“不是我!有人——”
话音未落,一盏路灯砸了下来。
“Чёрт побери!(真见鬼!)”
“他*的。居然两次都没打中。看来我真是不行了。”
“谁?谁在说话?出来!”
米沙指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奥莉嘉直接从窗户跳了下来,好在房子不高,只折了两条腿,而且很快就恢复了。
(↑温馨提示:即使是鬼也不建议这么做。)
“我再说一遍,你很勇啊。”米沙以一个十分戏谑的语气评价道。
“彼此彼此。”奥莉嘉回敬一个耸肩。
“可算找到你了,奥莉嘉·莫罗佐娃。”
“哟,这不是那位在路上被沃瓦打趴在地的软◯男嘛,你没死啊。放心,我肚子早就不疼了——托您的福。哈哈。”
“诶?他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位……我以为他已经被你男友打死了。”
“什么男友!滚!你脑子一天到晚想的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了。”
米沙转过头对那个追兵喊道:
“喂!刚刚她尸体的手臂还有那个灯就是你割断的吧?教教我怎么做呗。”
利塔尼亚追兵并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他是从利塔尼亚过来的,应该只是单纯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吧。”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屑于跟杂种说话而已。”
“哎呀!这还是位尊贵的公子哥!想必是大公以上,不,国王吧,不然也不敢这么侮辱我。好家伙,您就是尊贵的西吉斯蒙德陛下本人?”
“住口!你算老几?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岂是你能随便提及的?”
“哦哟?还不让我说话了?行!而且我允许你先于我闭嘴!”
米沙用手去摸装石子的袋子,结果发现自己把它丢在房间里了。
“真是丢三落四……我帮你一回吧。”
奥莉嘉捡起路灯的碎片(边框是薄铁皮做的),把它变成了飞镖。
“嚯!挺不错的嘛!多谢了!”
“不必客气啦,给他狠狠来一击吧,王公大人。”
“等等……你说他是——”
飞镖穿过了皮肤和颅骨,直接扎进了那个利塔尼亚人时不时要用的大脑。
“切,还没问出你的能力是什么就没了。”
“确实……你说得对。”
“哈?”
还没等米沙反应过来,又一只手坠落在地。
这是米沙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女人所特有的高音,然而米沙的喊叫声与此别无二样。
“嗯……不错,我就喜欢你们被割断什么的时候那种惨叫声……继续……”
“不可能!他脑袋开了个口,为什么还活着?难道说他已经跟我和沃瓦一样成为鬼了吗……可是他的伤口没有复原……”奥莉嘉急忙扶住差点倒下的米沙,开始有点慌了。
“你以为为什么变成鬼那么久了那边也没人来收回你的灵魂?嗯,奥莉嘉?”利塔尼亚人不慌不忙地说。“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谁干的呢?嗯?猜猜看也没什么损失。”
“啊这……怎么想也只能是那个女人吧,根本不用猜。”
“啊……也是。多亏了那位大人的能力,我现在即使受到多严重的伤也不会死,我也一直能发挥我的能力。你们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若是我非要挣扎呢?”
娜佳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利塔尼亚人转身望过去。
“你谁啊?”
“你主子要找的那个人。”
“啊……那没事了。”
利塔尼亚人手往前一挥。
娜佳拿手去挡,居然挡住了。
“挡住了?不可能!我的能力能够斩断一切事物!怎么可能被挡下!再来!”
“好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不过,”娜佳表现得十分淡定。“得增加一点难度。”
利塔尼亚人想抬起自己的右手,但做不到——已经没有知觉了。
“不可能!我的右手……你做了什么!”
“想知道吗?来吧,猜猜看也没有什么损失。”
“该死的*子!”
利塔尼亚人挥舞左手,娜佳再一次挡下。
“时间刚刚好。”
利塔尼亚人的左手在那一瞬间也不听使唤了。
“我……为什么……”
“你犯了个大错误,先生。”
“我有何错?”
“你砍了我丈夫的手臂。”
“哦……我不关心。”
“砍就算了,还没擦干净。”
“……啥?”
“就是说啊。虽然我看不清楚,但你的手里应该是有细线什么的吧?因为我看你砍出来的切口还蛮整齐的,那应该就是你的能力。”
“嗯。所以呢?”
“那根线上,还留有我丈夫的血,再加上那个可以控制水的小伙子……这下明白了吧。”
“控制水……啊,弗拉基米尔!那个把我打昏的……”
此时弗拉基米尔靠着窗户,对着下面的人们挥手致意。
“没错。他控制水,让留在绳子上的血滴运动起来,把绳子往你那个方向推。等到绳子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力了。而且,说实话,没有了肉体的拖累,他的能力控制起来还更方便、更有力。回头我见着你主子了,还得好好谢谢她的聪明才智才行呢。”
“你……”
“倒是你,握在手里的东西被人动了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手被人割了也不知‘哎哟’一声。和她相比,你就是个废物。”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利塔尼亚人直接冲了过去。
“下地狱去吧——那里有的是机会大叫。”
薇拉给那家伙(的灵魂)狠狠地来了一拳。利塔尼亚人应声倒地,再想动也动不了了。
“话说回来,你也不赖嘛,薇拉,竟然真的能做到悄悄把人家灵魂的手臂砍掉。”
“可不是嘛。我可是那位——”
“谁?”
“不……忘了我说的吧。”
“哦。”
娜佳走到米沙面前。
“娜佳。”
“诶。”
“手臂……”
“嗯?”
“手臂疼。”
“米沙,手臂已经掉了,不疼了啊。”
“说啥屁话呢?叫柳达帮我把手接回去啊混蛋!”
“好啦好啦。柳达,动作快一点,我家孩子都快急哭了。”
柳达这才急忙从楼上跑下来。
……………………
察列岑的夜晚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嗯,平静。
“陛下。”
“啊,是你们。什么事?”
“请给我们的名字赐名吧!”
“啊?为啥?自己能力的名字自己想啊。”
“因为……您对我们有恩。说实在,要不是您,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呃?沃瓦,什么叫‘回不来’?我们不是一直都在……”
“闭嘴,奥莉嘉。”
“好啦好啦。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要让我想名字的话我还是在行的。”
“您言重了陛下!”
“你不用客气的!”
“哈哈……”
“不!不!我真的没做什么吧?都是米沙、柳达和这两位在表现,我就是个窃取劳动果实的没什么好炫耀的吧喂!”娜佳如此想到,更加卑微了。
(我记得你才是主角吧?)
……………………
就这样,拥有「置身水中」(За бортом)的沃瓦和拥有「宝石之花」(Каменный цветок)的奥莉嘉加入了新君主的队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Продолжение следуе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