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片昏暗，明明早上才放晴，现在又好像急着下雨一样。
院子里高过围墙的樟树已经开始提前摇晃，树叶与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围墙内也不时有强风吹过。
用过晚饭后，林楠在院子了散了散步，被风吹了几阵，便准备回房休息。
虽然林楠和杞巧现在既是好友又是室友，但林楠午饭后就和杞巧分开了，也不知道她人在哪，不过多半也就在这个大院子里。
机械局并没有给她们随意出入的权限，如果不严格管理的话，岂不是失去了将她们集中安置的意义？这样想着，林楠踩着铺满鹅卵石的路面，向自己的厢房走去。
——那是……
林楠抬起头，突然发现自己住的厢房屋顶的屋脊上，坐着一个娇小人影。
——是那个‘斥候’？！她又来了？
林楠一悚，第一反应是想反身逃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这样做。
天上卷积的乌云稍稍错位，一道月光从云间的缝隙漏下来，像是带着仙光的扫帚轻轻扫过人间。
“杏、杏白？！”
月光下来人的面目变得清晰，林楠不禁惊唤出声，她喊着杏白的名字，向前跑了两步；而当掠过云层的月光照亮杏白的身体时，她又被怔得停住了步伐，立在当场。
“杏白，你的身体……”
月光下杏白的身体几乎只剩下半边：一只手臂和半条腿都已经没了，断裂的创口里露出扭曲变形的金属轴承和齿轮，还有一点润滑用的机油在缓缓凝聚；身上的紫色连衣裙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左边的裙摆破出一个大窟窿，窟窿边缘发灰，还能闻到一丝丝焦味。
现在的杏白似乎远没有原来敏锐，林楠这样喊过好几声后，她才算有了反应，转头看向林楠，露出她一如既往的捉弄人般的笑容，只是配合她现在的模样，这次看起来无比惹人怜爱。
林楠才发现她脸上也有两个细小的创口，从中能看见底下的齿轮在缓缓转动。
“你、你这是……怎么了……”林楠结结巴巴的。
“没怎么。”
杏白笑着回答她，向下扔出一个盒子，盒子在她力量的控制下平稳地飘到林楠手上。
是那个暗红色的木盒，程总办给她的，里面放着“剑”技能的原石。
“这个是上次从你那拿来的，忘记还给你了。”
“你、你特地来见我的吗？怎么不放我桌上。”
“怕你太笨了找不着，那样的话你日后想起来还要怨我，那我多冤啊。”
“噗嗤——”
这对话就像她们平时的对话一样，林楠没忍住笑了出来，尽管现在的场景一点也不合适，她还是笑了起来，甚至笑得比以往更大声，她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我走啦。我继续待在这，会让他们注意起你的。”
杏白看着站在下面傻笑的林楠，平淡地挥了挥仅剩的右手。
“我不要。”
林楠稍稍平复后，擦了擦眼泪，带着微笑说道：
“我不要你走。你这不是被打得很惨吗？就让我来帮你，把戒指给我吧。”
杏白笑了笑：
“嗯？你不会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那种人吧？我走了才发现自己被我迷住了？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离不开我？”
“我是看你被欺负得太惨了。谁能想到总是一副装腔作势样子的你，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早知道我当时就亲吻戒指了，好让你能继续逞威风下去。”林楠毫不示弱，和杏白互相挖苦着。
她终于整理好情绪，目光炯炯有神地直视着杏白道：
“我从前特别喜欢看那种虚构的故事，实际上也看了很多很多，我甚至还有一个列表，上面写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说的台词’，今天我就想试着说一句。”
林楠深吸一口气。
“眼睁睁看着可爱的女孩子受苦可不是我的风格。”
“哈哈哈……哈……”听到这有些滑稽的话语，这次连杏白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好像漏出哭声。
林楠正等着她的回应，却只看见杏白从屋顶上跃下，向自己扑来。
她扑入林楠怀中，用一只手挂着林楠的脖子，在她耳边说：
“那就来吧。”
话音刚落，林楠看见面前的厢房突然爆炸般破裂开，杏白刚坐着的屋顶被整个掀起，大片大片的砖块和破碎的瓦片遍布视野，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其后伸出，一把抓住抓住屋脊，向她们砸来。
林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和杏白一起被屋脊砸倒，随后无数砖块瓦片砸来，压在屋脊上，像地震后轰然倒塌的房子。
好像没受到什么伤，是杏白在帮我吗？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却一点疼痛感也没有，林楠这样推断。
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四肢都难以动弹，她们现在被压倒在屋脊结构的缝隙里，这里空间不大，恐怕连将手指伸到嘴边的余地也没有，即使这时杏白将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她也没法亲吻戒指。
“索菲娅大佐，我的‘领域’里感受到了两个Lv2的气息，恐怕这是龙朝的什么重地，‘女神原石’的状态撑不了太久，速战速决吧，我并不想和龙朝官方起冲突。”
外面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沙哑而稳重。
这大概就是来追击杏白的人吧？而且他还在呼唤同伴。林楠有些慌乱起来。
“杏白？戒指……快点给我……”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杏白这次并没有变那个打响指就能将戒指戴上去的魔术，反而说起话来：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戒指是‘原石’的一部分，或者某种替代品。”
她将脑袋从林楠的耳后抬起来，用金色的瞳孔和她对视。她们靠得极近，就好像眼球和眼球碰在一起。
林楠可以感觉到杏白呼出的空气触碰着她的脸颊。
“它的本体就是我，你可以把我当做一颗大号的原石，而和我共鸣的方法，就是亲吻我。”
她一说完，甚至不给林楠一丁点的反应时间，就对着林楠的嘴唇亲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