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门,一边警惕着四周是否有可疑的动静。扶着门,他朝门的另一边望去,空旷的院子里无一人身影,和他最初到来之时没什么太大的差异,但感觉这里的气氛好像与那时不同,他也说不出这种感觉的来由。空气的味道令他觉得陌生,他再次仔细扫视着那个院子的每一处,直到视线落到那些瘦小的植物身上时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之前看到那些植物时,它们的枝叶是呈枯萎之势,但现在枝叶虽然依然显得不健康,但毫无枯萎的颜色,原本空着的土壤上此时却零零稀稀长着几棵草,土壤也没有之前那么毫无生命力、干涸,就连青石板的颜色也不太一样,这异常的变化只能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
微微的风吹来,他感觉胸口凉得更加厉害,不禁用手抓着胸口处的衣服弯下身子,感觉这瘆人的凉一直延伸到了脚趾头。感受着身体的异常衰弱,他甚至有种快要撑不下去的错觉。
零碎的画面像流水一样在脑海里流过,他依然抓不住一毫,有一种被它们抛弃的深深失落感。
他沉浸在这种灰色的情绪之中,久久呆立着,直到前方传来一点轻微的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
庭院里的中心站立着一位他所熟悉的红裙少女。
少女仰头望着天空,忽然而来的疾风将她长长的发丝吹至胸前,一些飘过她的耳朵,遮掩住了她的侧颜,鼓起的红色裙角也在风中飘扬着,那血一样的身影在灰色的背景下反而更像是一幅画般美丽,带着罪恶一般的美丽。
他望着少女,感觉那种违和感更加强烈,因为此时的少女带着一种陌生的气息,和之前见到的她的感觉完全不同,硬要说相同点的话,那就是姑且能够确认她们是同一个人,另外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其形态与之前她所持有的完全相同。
一般来说,如果与一个人见面的次数增加的话,应该会越来越熟悉,距离也会进一步拉近,因为了解的部分随着接触的次数的增多而累积起来,就算看到不同的一面也只是在增加熟悉指数而非陌生指数,但她给他的感觉却截然相反,就好像把正常人走的路的顺序倒过来一般。
他又望向了院子里的植物,脑中的那个猜想更加有说服力了,但是他仍然不太相信那个猜想,也希望着这只是他的妄想,因为那个设想加上自己身体所出现的状况预示着他的未来正朝着某个糟糕的结果前进着。
少女忽然露出了微笑,他的心也随之一颤,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但意外的是少女并非他所想的举着刀朝他冲了过来,而是一脸嗜虐地大笑着走到零稀的草木,开始发狂地踩踏着那些瘦小的草,他瞪大了眼睛,完全弄不明白少女在做些什么。
这景象有些熟悉,令他回想起了初次见到少女时的情景,那时她也是很疯狂地踩踏着青石板,他还似乎听到青石板的求饶之声……
这次踩踏的对象不是青石板而是无辜的小草了,而小草是具有生命力的存在,想必会因她的动作而感受到巨大的疼痛吧。他是十分同情那些小草的,但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救得了它们——一方面他与少女两者之间的武力差距较大,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与异性以武力相交,也许他的力量并不比少女差,但他是没办法像少女一样可以无所顾忌的痛下杀手,就算少女再罪恶,他也没办法弄伤少女,哪怕他会被对方杀死,这也是他一昧躲避少女的追杀而不去正面应对的真正理由。
和青石板一样,被践踏的小草也发出了悲鸣,那悲鸣就像雏鸡的叫声一样稚嫩纤细,但显得十分痛苦,他被那声音扎得耳根十分的痛,心里也难以忍受这种悲鸣,因而不禁用手死死捂住了耳朵。
少女则越发狂喜地踩踏着小草,小草的躯体已经被她踩得破碎不堪,变成一截一截的,接近粉末状了。
“去死去死去死!大家都该死!就算变成了卑贱的草也请你们继续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不留一点痕迹就好了!哈哈哈哈哈!”动作依然剧烈,少女发出夹杂着怨恨和狂喜的大喊,美丽的面容已然扭曲。
小草的悲鸣猛然尖锐到了顶点,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几乎都要破掉了,但很快那声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他惊愕地发现小草像化成空气一样,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