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吗？汝被吾的枪穿破了喉咙现在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躺在自家的床上？吾是谁？吾为何用枪刺破汝的喉咙？”
第一人称是吾，第二人称是汝。
奇装异服的美男子，用那种八股式的口气自顾自地抛出了一连串的提问。
不对，把它称为美男子好像有些欠妥。
虽然它确实有这种这样的外形，但是拥有那样后脑勺——看起来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后脑勺的它，按理说应该已经失去了可以被称为“人”的前提。
它不是人类。
是有着美男子外形的别的什么。
我深深地信赖着这一点。
我深深地信赖这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最重要的生存本领告诉我的情报。
“汝这小子满脸都是疑惑嘛。好像敌意占了更多的成分吧，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就算是吾脾气很好也不希望被别人投以那么厌恶的目光。况且吾自己觉得长得不算坏。”
它用那种好像故意挑起我不满的轻佻口吻说道。
“在当初的那个时候，吾可是很受女人的欢迎的。而吾也很喜欢那些漂亮的女人。用那个时候的话讲，吾是非常风流的。就算是在吾的诸多同胞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呢。什么嘛汝这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以为吾在说鬼话吗？从某种程度来说吾说的确实是鬼话没错，不过这种无聊的双关游戏还是尽早结束吧，吾并不是闲到有时间陪小孩子聊天。”
它完全无视了我之前的提问，进行着让人完全没法抓住要点的自我介绍，继续自顾自地讲着。
“呐，小子，汝相信世界上有鬼吗？现在人类好像很喜欢问这样的问题吧？遇到无法解释的现象，就说，‘啊啊，这是天狗做的吧’。不过在汝的国家，不，应该说在吾和汝的国家，一般会问，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人类真是有趣，不是问有没有神而是问有没有鬼。这是所谓的恐惧和敬畏的区别么？真是有趣得不得了。那么看来是吾刚才的提问方式不对了。吾应该先确认汝对吾是恐惧还是敬畏再提问吧。不过看汝的表情好像只有恐惧吧。”
它露出了诡异又轻佻的笑容。
“哎呀，好像直接抛掉吾不是人类这个前提说明了。作为出题人来说吾这次是失败的。真是遗憾，那么让吾再出一次猜谜题吧。”
它稍微停顿了一下。
“好了，来猜谜吧。汝猜猜吾是神还是鬼？”
它，很干脆地把自己从身为人类这个可能性格给甩掉了。
不是人类，而是神或者鬼。
“不对不对，吾既不是神也不是鬼哦。”
吾是恶鬼哦——
下了这样的结论。
否定了自己给出的选项。
既不是神也不是鬼，拥有美男子外形的非人类，本体是恶鬼。
它非常得意地完成了自我定位。
“然后吾的名字是董平，天立星，双枪将的董平。”
自报家门。
和我不一样，它非常骄傲地报出了自己名字。
双枪将的......董平？
这种复古的奇怪叫法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要用那么诧异的眼神看着吾啊。既然人类肯信奉神明，为什么不能接受世界上的恶鬼呢？对于吾，对于吾们来说这种所谓的神和鬼的界限不存在的。汝大可以把吾当做上天降下神明供奉，贡品的话汝最好多准备一些，吾算是食欲相当不错的。”
它说的没错。
神明也好，鬼也好都是人类擅自划分的。实际上神明和鬼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人类无法接触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不止是这样，人类还擅自划分了神明和鬼的好坏。
大旱的时候遇到降水就是神明的恩泽，女人无法生育却归罪于恶鬼作祟。
事实上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事情，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判断标准。
就像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成功人士其实是家庭暴力的使用者；而满嘴污秽恶贯满盈的混混在家里其实是了不起的孝子。
这种事情还是会有的吧。
同样的，让大雨光临旱区的也许是鬼，而让女人不孕不育的也许是神。
神明和鬼就是这样暧昧的、模糊不清的东西才对。
“不过如果让吾选的话吾非常乐意把自己归为‘鬼’里面，不止是鬼，吾是鬼中的鬼，是恶鬼。吾可以自豪地称自己为恶鬼。做恶鬼可比做神来的轻松多了呢，吾不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从吾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它挺直了身体，像是在寻找什么姿势来显示它的骄傲。
真是让人讨厌的家伙。
“那么汝也不要再疑惑汝为何被吾刺穿了喉咙却毫发未伤了。这是神之力哦。不对，按照前后一致的说法应该是鬼之力吧。”
——恶鬼之力。
“骗你的。”
它说道。
“‘人只能自救’，有这样的说法对吧。吾可没有让汝恢复身体的能力。是汝自己身体的体质救了汝哟。根据汝的气味找到汝的住处吾倒是能做到。”
“那样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闯入民宅吧？”
我终于开口了。
好不容易跟上了话题的脚步，却不得不用质问嫌疑人一样的口气对它吐槽了。
我是这么悲哀的角色吗？
这个笑话好难笑。
它既然是曾经作为人的存在，对于“门”应该还是有认识的吧。
对于一人独居的我来说窗户被破坏掉了这个事实可是非常严峻的。
“吾当然知道门的存在。这种程度的常识还是有的啦。吾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不不，吾袭击汝并不是因为有趣，吾并没有那么无聊。”
它继续说道。
“吾纯粹是为了确认汝的这个体质——超越恶鬼之力的体质、抑制恶鬼之力的体质。用汝的时代的说法，应该说是‘检测’或者‘测验’吧。看到汝醒过来，吾的测验看来是成功了。汝是恶鬼的对立面。”
它走出了撒满碎玻璃渣的区域。
“汝是真货，是成功者。”
单膝跪地。
“吾——有求于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