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坐地铁不同的，坐公交车的话经常会遇到这样事情呢。公交车站常常在目的地的中间，用数轴来说的话，就像是目的地是0点，而公交车的站点是-1和1。”
周末的小书店里，除了店员之外只有我和她两人。
齐舟子把脸深深地埋在面前的大部头里，我只看得到她的眼睛。
她的视线保持着浏览文字的状态，没有看向我。
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在向我说话。
是在对我说教没错。
真是了不起的一心二用。
我把英文参考书摊在桌子上，等待她的下文。
平时她开始说教的时候我大概是不会那么乖乖地往下听的。
不过这次不同，我在观察她。
不是变态行为，而是确认她的安危。
“-1是目的地的前一站，而1则是目的地的下一站。具体的距离不一定是相等的。也可能是目的地为0点，而公交车的站点是-5和3这样。”
她继续说道。
“同样是下车再走一段路，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呢。-1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而1则是超过了目标地而折返。在已知1、-1、0位置的情况下，好像无论怎么走都有道理。”
确实是这样没错，从1处下车走到0处的话比较节省时间，从-1处下车的话可以多在座位上坐一会儿。
的确是非常微妙的差别，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
如果已知的站点变为-5、0、3，那么大多数人会选择在3处下车吧；换成-3、0、5的话，选择大概又会集中在-3的地方。
这种细微的区别，我从来没有刻意深究过。
能注意到这么微妙的区别，不愧是齐舟子；不对，应该说正是因为她是齐舟子，才能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小事吧。
对什么都体察入微，而且拥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确实是齐舟子的风格。
“但是呢——”
她说。
“相隔的距离不一定相等。如果0旁边的数字是未知数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如何靠近0才是最佳方案呢？如果目的地两边的车站到目的地的绝对值距离都是未知的话，如何到达目的地才是最佳方案呢？”
和拥有已知条件的情况不同，未知情报太少的话确实会非常麻烦。
选择的路也许会在途中遇上事故。
路途并不是童话中那样一帆风顺的。
不会有拿着闪着星光的魔棒、和蔼可亲的天使告诉你，喏，这样就好咯，按照这样下去就会没问题了。
没有那种“英俊的王子得到了宝剑之后在寻找公主的路上所向披靡”的剧情。
对于“路途”这种话题，我出乎意料地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如果想要和某人靠的更近的话，该从什么样的地方到达目的地才是最佳方案呢？”
她用细微到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即使总是小心翼翼、总是小心翼翼，也不一定总能到达目的地。正是因为这样，有的事情才能被称为苦恼呢。”
她的视线仍然保持着浏览文字的状态。
“不要老是那么冷酷嘛，齐舟子，经常笑笑的话，烦恼也会变少的诶。”
“所以你果然是笨蛋吧。”
“.......”
最后还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吗？
无论什么话题，最后都会以让我承受语言伤害为结尾。这样的话的确是我熟悉的日常就是了。
这个时候我可以露出微笑了。
虽然今天的语言伤害相较而言是非常温和的一次，但是这的确是我和她，我和齐舟子的日常。
会毫不保留地对我进行语言伤害的女孩子，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在我面前的，确确实实是和我相处了十年以上的，和我一起成长至今的那个女孩子。
她平安无事。
她没有异状。
如果因为吾的同胞没有被拯救而让汝亲近的人死去的话，汝这小子还能以现在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吗——
我被这样威胁了，但是现在看起来，我所最亲近的人，一切如故。
齐舟子把脸深深地埋在大部头的书页里。
那个时候，我丝毫没有注意到齐舟子面颊上浮现的青色条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