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拒绝这个赌局。”
像是强调着自己的立场一样,紫色的恶鬼非常肯定地重复了。
肯定句,毫无保留,毫无动摇的肯定句。
“哦?”
青色的恶鬼斜着脑袋,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快的轻浮笑脸。完全没有惊奇的样子,不,应该说它的目光里全是好奇。
“董平,你脑袋坏掉了吗?”
戴宗说道。
“老夫应该说过拒绝这个赌局的后果了吧?你是绝对追不上老夫的哦。”
满满的自信。
比四月初更凉的夜风从并不深邃的夜幕中扑来。
冷空气袭击了我暴露的肌肤。
水泥的地面充满了砂石干冷的气味。
整个屋顶的温度随着暮色的消逝开始下降。
好冷。
果然这个城市太过冰冷了。
是因为恶鬼连续不断出现的缘故吗?不对,也许这个正是这个城市的冰冷才是吸引这群燃烧着浮夸鬼火的怪异的理由。
即使是传达到眼里的是火焰,青色的恶鬼散发出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气息。
冰冷的气息以及,冰冷的回应。
“看来你们对老夫的提议完全不感兴趣啊,那么——”
它转过半身。
“等一下。”
我推开董平的绿沉枪,打断了青色恶鬼的下文。
就算董平自作主张地开口回答了,救回白韶世的目的也绝对不能改变。
“我接受你的赌局。”
我回答道。
“哦?这样的话就逆转了。”
青色的恶鬼非常满足地赚过身来,把手抱在胸前。
“喂,汝这小子要做什么,吾不允许吾重要的协助者随便接受那么危险的赌局。”
董平蛮横地把银晃晃的枪头横在我的脖子前,没有了平时的高傲,一副脱线的模样。
被邀请的是我吧——
虽然很想这样说,但这董平家伙现在确确实实的和我是统一战线的角色,它的确有拒绝的权力。
不过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由着它的性子。
这家伙不是小孩子吧,而且我也不是这家伙的工具。
即使是统一战线,即使是利益方向一致,但是目的却完全不同。
那,就拜托你了哦——
我被那个女孩子拜托了,我和那个女孩子约定好了。
一定要救回她,祛除她的痛苦,祛除附着在她身上的恶灵--我和她约定好了,所以——
“拯救女孩子,顺便拯救世界,是这样的顺序没错吧?”
我喉咙震动的地方,感受得到金属器尖锐的寒气。
“......”
董平没有回应我。
“我要拯救那个女孩子,这是最优先的选项,要怎么做,也由我来决定。至于你关心的你的同胞还有这个世界之后会怎么样,在我救回那个女孩子之后再说吧。”
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我说。
.......
沉默了片刻。
“真是受不了汝这小子,偏偏把这种别扭的台词说得那么帅。”
喉咙前冰冷的触感没有了。
“汝要给吾好好地活下去,汝对于吾还有价值。”
它移开了绿沉枪。
“啰嗦。”
我拍了下它的肩膀,算是回应的动作。
这种时候偏偏觉得很奇妙,明明我只是个普通的应考生,却实实在在地触碰得到这些怪异。
实实在在的触感,紫色的恶鬼,董平它肩膀上的盔甲有热度传达到我的手心。
简直就像人一样啊。
这样想着,我走向了那三具浮夸的金黄色的棺材。
“汝这小子,武运昌隆啊。”
“嗯,我可是周O发的粉丝。
“那是谁?”
“赌神。
我和身后那个脱线的紫色恶鬼进行了短暂的告别对话。
下次说不定可以推荐它看看赌神的作品吧,如果平安无事的话。
不,我会平安无事的,我会努力和白韶世一起平安无事的。
这是约定。
那么。
“开始赌局吧。”
我对金黄色棺材后面的鬼影说道。
“人类和恶鬼相处的那么愉快,就算是老夫我,多少也会觉得羡慕呢。”
青色的恶鬼脸上依然挂着那副令人不快的轻浮笑容,知道它说的这句话有几分真假。
“骗你的。”
“......”
干脆地否认了了。
老夫不会信赖任何人——
它没有说下去,但是我想起了它说过的台词。
不过我的立场和它的座右铭在这个时候好像有了微妙的交叉点。
面对眼前的这三具被染上了夸张的金黄色的棺木,我也只能信赖自己了。
三选一。
最初的选择必须在三具棺材里面做出选择,三分之一的概率可以一次性就选到正确的选项。
承装这白韶世的棺木。
选对的话一切皆大欢喜,没有任何负担,不必做出任何牺牲,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结束这个荒唐的事件。
但是另外三分之二的话,则是完全的未知数。
老夫不知道。
对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打开另外两具棺材的结局是未知数。
这样的话比俄罗斯轮盘赌还乱来了。
左、中、右。
三具棺木浮在我面前,没有异样的响动,安静的、别无二致的三具棺木。
老实说我完全不擅长这种三选一的选项,面对人际关系的时候我会依赖“观察后脑勺”这种对于我来说对一无二的生存技能来进行选择。
生存技能。
对于我来说的生存技能。
但是在这里完全不能使用了吧。
那么......不如试试作为人的生存技能吧。
资深的警员可以在看到人的第一眼时察觉出危险的味道。
老道的猎人能够在猎物逃出巢穴的一瞬间把握到开枪的时机。
在身为人的存在的生物在进行选择的时候还有一样了不起的生存技能--
直觉。
在这个攸关姓名的赌局的面前,我选择了作为人的直觉。
左、中、右的话,就决定从左往右好了。
我向面向我最左边的棺材身处了手。
我触碰到最左边的棺材的时候--赌局开始了。
用什么方法打开棺材盖呢?借助工具撬开嘛,不,我手边完全没有可以称之为工具的东西,那么容手来吗?肉眼看上去确确实实是非常考究的木材,一般来说入土的棺材会用某种方式密封吧?那么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像--结合情报也完全不像入土之后的棺材,究竟用什么方法打开呢——
在我的手触碰到金黄色的棺材的时候,这些看起来好像不无价值的问题完全没有进入我思考的范围,只有一瞬间--
真的有一瞬间那么长吗?
从左往右的两具棺材——不是一具而是两具一起,仿佛同步化了一样,以我完全意料不到、完全观测不到的速度开启了
沉没在夜色中的水泥地面、锈迹斑斑的铁质防护网、夹生着干萎杂草的墙面、青色恶鬼不祥的笑容,在我的视线里被刺眼的光吞没了。
不是来自外面的火光,燃烧的,是我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球在燃烧。
皮肤在燃烧。
肌肉在燃烧。
骨头在燃烧。
内脏在燃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喉咙感觉要熔化了。
仿佛是沐浴阳光的吸血鬼——
我的全身在燃烧着,以惊人的速度燃烧着——
我在干冷的水泥地上翻滚着——火焰完全没有被熄灭的迹象
眼球里的水分里感觉被蒸干了,用这样的眼球,我看到戴宗那张模糊的、不祥的、令人不快的笑脸。
青色的恶鬼保持着它标志性的笑脸。
仿佛掌控一切的模样。
仿佛知晓一切的模样。
我——选错了吗?
下一秒,我的意识在难以言喻的热感里,被剥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