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祐,你一脸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
白韶世问我,对我的称谓是“小祐”,和齐舟子一样的叫法。
黄金周的第一天,饭点前傍晚,结束了数学补习的我和同班的眼镜少女踏上了回家的归途。白韶世和我并肩走在夕阳下的归途。
对于我来说真是难得的情景,在过去的很长的时间里,我的日常一直是和那个齐舟子度过的。在十年前的那个傍晚之后,被微妙的纽带串联起来的我和齐舟子,一直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日常。
课间也好,放学也好,周末也好,假期也好——
这些全部是两个人一起度过的。
形影不离。
用这样的词来形容的话也许算不上夸张。令人想起那个男生和女生背对背依靠的背影——我和齐舟子就是那样的关系。
但是在这个春天,在遭遇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我熟悉的日常被打碎成了碎块,然后——重新整合。
并不是崩坏,只是在内核的部分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作为外在表现的其中之一就是这个被称作“白公主”的眼镜少女进入了我的生活。也许换过来说是我进入了她的生活也说不定。总之不知道究竟应该是以那一边为主语来描述。
是牛奶里倒进了咖啡还是咖啡里倒进了牛奶?
也许两边都是对的。
饮料也好,人也好,都是这样跟根据彼此的需求交汇在一起的。
各取所需。
交了朋友,人类会变得脆弱——
我并不赞同半吸血鬼所说的这个论断。
我要否定这个论断。
和饮料混合之后会诞生出新的口味不同,所谓的人,就是需要互相依靠的吧。一个人是弱小的,但是依赖彼此的话就会变强大。所以人才能被称为社会性的生物,在漫长的时间里,人类就是这样依赖着彼此生存下来,变成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生物的。
就是这么回事。
我在四月十四日的晚上,为白韶世驱除了她的痛苦、驱逐了附着在她身上的恶灵——她依赖我,逃离了被恶鬼附身的不幸,回到了身为人类的日常。
她在那之后,走进了我的日常。不同于我需要根据后脑勺去判断如何相处的别人,这个女孩子,作为和我一同遭遇过恶鬼的经历者,融入了我的生活。和我平常地问好、平常地告别,然后邀请我一起上补习班。
不同于十年前离开父母独自面对一切的孤独感不同,这个女孩子确实地,稍微把我带离了某个冷漠的空间。
我想,这是我在依赖她吧。
“为什么忽然笑起来了啊?”
被对方这样问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白韶世一脸狡猾地笑着。
“是在想我吗?”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说对了。
真是聪明的家伙。
不过我还是完全无法适应这个状态的白韶世。这样完全称不上是腼腆。
“这样的话会变成我这边觉得困扰啊,明明是为了提高你的数学成绩才选择了来补习,如果小祐因为别的事情而分心的话难得的黄金周补习就落空了啊。”
“啊,抱......抱歉。课我是有听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如果忽略了最开始的目的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小祐还真是喜欢对女孩子道歉呢,难道这是处男的通病吗?”
不仅完全适应了对我的新称呼,连语气都越来越像齐舟子了,完全就是齐舟子二号嘛!
“对不起我就是处男啦!”
“唔?那上课的感觉怎么样呢?”
她把手背在背后,笑着问我,之前的话题完全被跳过了,这算是某种谈话技巧吗?只是为了方便捉弄我而使用的技巧吗?真是太糟糕了。
“怎么说呢......就是很好吧?”
雨晴老师的授课确实非常得棒。他并没讲解什么特别的独家解题技巧,但是确实让我觉得有所收获。但是这种平淡的讲课反而让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雨老师——那个老师啊,只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述了数学原理而已哦”
她说。
转换角度。
只是做了这样程度的事情而已,但是问题本身变得更浅显易懂。
“换一个角度、换一个说法的话,同样的事情就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变成不一样的效果哦。”
她这样说着,额头薄薄的斜刘海被风吹散了。
“比如所谓‘阳光的味道’其实是螨虫之类的寄生虫尸体的味道,阳光是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吧?被写作者写成的漂亮词句,其实就是这样的东西。”
难以捉摸的东西,其实可以有科学的解释。尽管这样破坏了它本来的美感,但是从更理性的角度来说确实是让事实更加明晰了。
“按照这样的说法的话,月季也好,康乃馨也好,不过是尸体而已。”
花束是尸体。
尸体——植物体的尸体。
生物体的残渣。
死亡的证据,生命结束的象征物——这样的东西一直被当做节日和心情的代表物在被人使用。
和死亡相关的不祥凭据就这样一直被人当做传递爱情的工具吗?
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苛刻。
“其实这样的常识一直都存在,只是一直被大家刻意地回避着——这类知识,这类真实一直被动地隐藏着。”
她继续说着,用手把被风吹散的刘海拨正。
这个女生真是漂亮,我非常陈恳地这样想道。
“能够转换视角,把被隐藏的部分讲出来的,就是那个老师吧。”
“被隐藏的部分吗......”
这样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不过小祐你根本没有认真在听那个老师的课吧?”
“不,我有,我有很认真地听课。”
“其实你一直在想帮我**趾的部分吧?”
突如其来的轰炸性提问。
是的——
我的头一阵短暂的刺痛,脑海中下意识地有了这样的回复。
就算我被白韶世吸引住了,也绝对没有在想那件放弃男性尊严的请求。
这难道是所谓的潜意识吗?
其实我是变态吗?
不,绝对不是那样的,至今为止我都只是怀着身心健康的成年男性所持有的正常**而已,我绝对没有奇怪的嗜好!
绝对没有!
“没......没有,请你忘记那件事吧!”
“那果然是要**底吗?”
“完全没有!”
“没有啊......稍微......有点失望啊......”
居然失望了?
而且居然脸红了?这种时候不应该腼腆起来的吧?这样的反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反而让我觉得有莫大的负罪感。是因为我的关系让本来身心善良纯洁的女性变得奇怪起来了吗?
对不起!
这个时候请骂我是变态吧,公主殿下!
“本来,如果你非要.......非要那样做的话,我可以破例同意的说......”
的说?
这种结尾词又是哪一招?
等一下,你说破例同意?
“等一下,白韶世啊,我并没有真的想要——”
“骗你的啦。”
她一脸微笑,人畜无害的微笑。
“........”
这家伙是鲍西亚吗?演技太好啦!
“那么说小祐在上课期间完全没有因为我而走神吗?”
“没有,完全没有。”
“那是因为在想**趾的事情?”
“都说了请你忘记那件事啦!”
“也没有在想齐舟子?”
“这里不应该出现她的名字吧?”
“那是在想雨久花吗?”
“.......”
被说中了。
她说出了那个双马尾女生的名字。
没错,整个上课的两小时里,让我心神不宁的不是变态的性癖而是那个双马尾的女孩子,准确地说,是她的手腕。
让直线扭曲的理由——右手的手腕,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个手腕里,闪耀着金黄色的火光,我确确实实地通过左眼看出来了。
被恶鬼遗骸、恶鬼的残渣附着的我的左眼看到的那个火光,无疑是来自恶鬼的火光。
鬼火。
和齐舟子的时候一样,和白韶世的时候一样,和我此时的一样,她身上所泛出的火光,是恶鬼来临的凭证。
那个女孩子和恶鬼发生了关联——她被某个恶鬼附体了。金黄色的火光——颜色和附着在我身上的火光一样,她身上附着的是和我一样的,属于同一个恶鬼的另一部分吗?
天捷星,没羽箭的张清的恶灵的另外一部分。
情报不明,但是有这样的可能性没错。这是我和她,我和雨久花出乎意料的关联性。
“怎么不说话了?是猜中了吗?”
白韶世一脸严峻地发问了。
糟糕,好可怕的表情。
“没.....没有啊。”
我躲开了她的视线。
“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完全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断言,然后盯着我看了几秒。
“你把书袋忘记在老师家里了吧?”
“诶?”
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来之前装着教材的书袋不在我的手里。
糟糕了!
“真是的,那么明天去拿吧,反正明天还要来……”
“不行!”
我非常粗暴地打断了她。
“绝对不行!我去把书袋拿回来,现在马上!”
“没关系的啦,晚上的复习我把笔记借给你复印就好了啊?”
“不行,绝对不行,那是我重要的学习成果,必须要回收才行!作为男人,作为有迎战高考决心的考生,我必须这样做!”
我尽力摆出了足够帅气的姿势向她说道。
“好可疑。”
完全无效。
她扶了一下眼镜,一副完全怀疑的表情。
果然帅气的姿势也不行吗?
“总之….总而言之非常抱歉!白韶世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一定要去把书袋拿回来。”
然后转身按照远路飞奔向雨老师家所在的高级公寓。
真的好痛心,我失去了和白韶世一起散步回家的机会,说不定我可以就这样送她回家。夕阳下的漫步,这种青春的桥段被我完全错过了。
太让人痛心了。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回收书袋——回收学习成果当然是骗人的。这其中有更深刻的理由。
四月初我得到的那本写真集,就是那本《巨O的女子高中生》,那本书就在我的书袋里,以牛皮纸封皮包装的状态保存着。
不,我并不是因为糟糕的癖好才随身携带那本书的。
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在四月初解决了齐舟子的事件之后我立刻回收了这本写真集,这个本应该存放在我的房间的男性的宝藏已经不能再呆在那个地方了。我只能选择随身携带它,更准确地说,我还在寻找处理这本书的手段的路上。
本来已经安全的地方变得不安全了。
我的房间处于不安全的状态。
我的房间里有着会完全无视主人的要求把房间搜查一边的家伙。
我的房间里有着绝对不能把这本写真集交出去的对象。
《巨O女子高中生》,这种东西绝对不止是能诱惑人的,那个家伙绝对会把它占为己有。
那个半吊子的巨乳控伪宅,那个绝对不能被赋予信任的家伙——它回来了。
“哟,好久不见,汝这小子。”
天立星,双枪将的董平,在四月的最后一天,黄金周的前一天,用那种看望老朋友一样地口吻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冥顽不灵地破窗而入——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