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刻薄呢。”
秦素素笑道，眼角却缓缓地渗出来泪水，她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够再从白若黎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原谅，更别说爱了。
她曾经设想过，自己应该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个。
可是在那件事情之后，本已经不再悸动的心，却在白若黎仍然活着的消息出现的一刻，变得躁动起来。
本来以为断了的思念，却在不断的思考和反复当中变得激烈起来，最后将自己焚烧，将她炙烤。
要是再见面的一刻，她能够直接斩下白若黎的头颅，然后将他饮下的话，是不是就能够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燥热呢？
虽然思维变得极端，却没有能够跨越跨越所谓人的一面，明明她早觉得自己已经失了人性了，却在这种时候变得脆弱起来。
“明天会丢失什么感官呢？”
他的手轻抚少女的脸庞，最后在鼻尖的地方稍微停留了一下。
她曾经很喜欢自己夸奖她的鼻子，理由不详。
“索性死了比较好。”
她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甚至多了几分释怀和洒脱。
“你很煎熬？”
“嗯……不是……”
身体对自己带来的的确只有痛苦，现在不断腐烂下去的身体，虽然是拜玖璃所赐，可是却也多亏了她，自己仍旧苟延残喘着。
不管是对力量的掌握，还是对白若黎的爱。
但是秦素素并非是因为战败，才想要结束痛苦，而是白若黎的出现，让自己觉得痛苦。
现在说这些多少有些狡猾，可是这便是事实，能够触碰，能够感受，能够喜爱，这才是身体作为载具的必要机能，现如今，这身体已经死了，这心灵也没有必要苟活了。
或者说，现在的情况是最煎熬的。
她明明被白若黎所触碰，却什么也感觉不到，明明白若黎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听不见，明明他的味道正在身边盘绕，却一点也嗅闻不了。
唯独留下这耳朵，是最后的慰藉，也是最糟糕的工具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死了。
“还有别的愿望么？最后再给你送行。”
“听你的就好。”
“真的不打算选一片风景好的墓地吗？”
“属于我的剧末，你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那好吧，明天要早起哦，啊，你有没有厚点的衣服？会冷的。”
白若黎从她紧握着的手掌中抽走自己的手，少女因此向前多伸了一点，她并非感觉到白若黎离开，只是觉得有什么要消失了。
他站起，开始环顾四周，却也没能够找到一件厚实的衣服，也对，现在才五月中旬，哪里有人穿厚衣服呢？
“我没事的，毕竟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就好。”
白若黎点点头，临走之前，还回去抱了一下秦素素的身子，这是她所愿的，也只能做到这点事情了。
力度不大，不让她感受到身体的摇晃，可是还是留下了些许动静，只不过秦素素依旧是纹丝未动。
良久，才听得房门被打开，吱呀的声音响起两次，她的心痛了无数次。
她从没有如此脆弱过才是，却一次又一次，没能够止住泣声。
这晚上，她睡不着，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朝着白若黎离开之前的那个方向，然后放空自己。
隔天一早，天才蒙蒙亮，白若黎便来了，他带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然后给坐在轮椅上的秦素素披着，又携着玖璃，三个人朝着废渊边上去了。
那是这两人的终点，也是为秦素素拉下帷幕的舞台。
废渊离中州其实不算远，只是不会有人走那边，却也不用御剑，因为有山路。
玖璃在前，白若黎推着轮椅，秦素素则是残留着最后的听觉。
就像是为了让她能够最后再感受这一切，所以才留下了这听觉。
白若黎庆幸是听觉，否则的话就没办法为她呈现最后的剧末。
堂堂的女帝，还未在九州地界显露身手，却夭折在了没有看客的中州，说什么都不会让人喜欢的吧？
白若黎也是一样，没能带给她盛大的登场，无法瞧着她华丽的表演，最后也只能带给她一个不算寂寞的落幕了。
女帝大人，嗜血的女魔头，北域最年轻的魔尊，白若黎最可人的师妹，这样的结局到底算不算是她欢喜的呢？
白若黎不觉可惜，却又不愿哀叹。
一路上，他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平和的情绪以及不悔的爱意。
事到如今，他不会否认自己爱过秦素素，因为她曾是自己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火光，虽然火已将熄，可柴薪仍存。
他是捧不起来她的柴薪了，可是最后还能够替她燃烧一次。
“废渊么？许久未来了呢……”
她明明该是看不见的，却有种莫名的直觉，叫她朝着这方面去猜。
“这里依旧还是那么冷清。”
“可是日出的时候的确好看吧？五年前还可以看见那片海，现如今呢？”
“被树木淹没了呢——不太瞧得清楚。”
白若黎顺着她的话，抬头望向太阳升起的那边，尽头再看不见那片**，现如今只有繁茂的树木，以及弥漫着的雾气。
透着灰蒙蒙的雾气，逐渐浮起的朝阳，白若黎逐渐停下推动她的轮椅的动作，转而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
“玖璃。”
“嗯。”
牵头的玖璃回过神来，左手作剑指，朝着秦素素的双腿一画，便让她可以再一次站立。
“谢谢你。”
“自便。”
银发的仙子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便带着轮椅走往远处，在一棵树下歇息。
玖璃不会介入白若黎和秦素素之间的事情，她做需要做好自己必要做的事情而已，昨夜，她也曾想要治好秦素素的双眼，却被拒绝了。
“注意脚下——”
“嗯……稍微有些不习惯呢……阔别了四天的腿，别给我散架咯！”
秦素素笑着，被白若黎一点点引导着前进，最后来到了废渊的边上。
白若黎记得清楚，当年那一块石头，那块枯木，以及两人的脚印。
虽然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但是自己还是站在了熟悉的位置上。
秦素素依旧在自己的身侧，就如同那日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