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李眠眠不愧是大家闺秀，虽然说在外头看起来像个小丫头片子，一旦到了这种场合，她便文雅得吓人，举手投足都展露出按捺不住的优雅气质。
欣赏着戏曲的她，不时微微点头，轻抿浓茶，坐姿端庄雅致，甚至于叫周围的人不由得开始议论她的身份。
不过这些人哪里知道这是来自殿京的小姐？毕竟这凉州城的那位野蛮小姐，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这些东西吧。
却也不是为了将苏静婉同李眠眠比较，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静婉在苏家，是唯一的女娃，上头有四个哥哥，两个为国捐躯了，两个正在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而在奋斗，而苏静婉年纪最小，还是妹妹，自然备受宠爱。
其结果，就是一身子骄纵气，只是，白若黎到了凉州，成了她的老师和管家之后，那一切便变了样，她虽然对礼仪之事不够熟练，却足够真挚诚恳，也能打动不少人。
倘若说李眠眠待人是慈爱祥和，充满了母性气息，那么苏静婉就是亲切平和，活脱一个和你认识许久的姐姐形象。
非要说的话，和李素云差不太多，只不过后者是个能干的姐姐，苏静婉不过是长不大的小孩子罢了。
而在中州，在影宗那一次见面，自己却也没发现她不得当的一面，除了对自己的思考依旧那么幼稚之外，却也长进了不少，不管是样貌还是聪慧的程度。
“嗯？师兄？”
李眠眠其实一直都能注意到白若黎在盯着自己看，虽然说自己现在的确不是那么令人安心啦，但是那么热切的视线，还是会叫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而且脑子里面的那个它，也不停地在起哄就是了。
它比起我来，更像是个孩童，明明已经活了上千年了，却分外幼稚，师兄是极度喜欢嫂子的，喜欢得叫人嫉妒，所以现在会看着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关心罢了。
李眠眠甩甩头，还是觉得必须打断白若黎的视线。
否则的话，心里面的某种东西就要溢出了，就要控制不住了。
“啊……抱歉了……看戏！看戏！”
白若黎笑着，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扭向了一旁的戏台子——其实戏子已经下去休息了，下一场要等会儿了，也是呢，不然李眠眠也不可能会发现自己的视线。
“哎呀呀……”
能够用来搪塞自己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借口，现在甚至连借口都不存在了。
“真可惜呢……”
李眠眠瞧着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就知道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他这般的不稳定，一定有猫腻。
“师兄，我知道你关心我的身体，不过我没事的，你这种热烈的视线，还是留给嫂子吧。”
快否认！快糊弄！不要承认！不要答应！不要！
脑子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在作祟，恶趣味的话题，为的就是让白若黎否认自己的情感，可是却没有能够说服自己。
“你这算是什么？小丫头？他在乎你，你不开心？”
它开始要来欺骗了。
“不是我！是我的身体！是你！不是我！”
它被狠狠拒绝了。
“切！我不就是你？你不也是我？我们有什么区别呢？他关心你呢！别害怕！”
它还在努力欺骗。
“闭嘴！乱不到你来说话！”
它再一次被拒绝。
“啧，那我就吃掉你这情感算了……”
它想要品尝这份感情。
“别……不要……”
它被有一次拒绝。
“麻烦死了！”
最后，它不再说了，也不吃了。
抬起头，白若黎的手正伸过来——
“嗯……可能吧……”
他终究是没敢承认，虽然模糊，却也正确。
因为害怕被拒绝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而后，便是良久的沉默，白若黎品着上好的茶，瞧着白净的茶杯边缘闪着的光亮，瞧着因为摇晃而泛起波纹的水面，不由得出了神。
李眠眠依旧是那么的端庄优雅，只不过脸上却挂着不合自己的阴霾。
“嗯？嗯嗯嗯嗯？”
身侧突然传来某个人的响声，白若黎起初以为是找别人的，没搭理，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才终于抬起头去看。
一个男人正在朝自己走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并且一手指着白若黎，一手抚摸着下巴。
“你……莫不是白管家？”
令人熟悉又陌生的叫法，白若黎也一下子被调动了全身上下的感官，打量着面前这位自己记忆当中应当存在过的男子。
“赵兄？！哟！这多久没见了啊！”
白若黎这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站起，然后牵着他的手来到一侧，这才勉强从刚才那种尴尬的气氛当中逃脱出来。
李眠眠瞧着他走到一边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说出那种坏心眼的话来啊！她开始反思起来自己，而脑海中的它再一次不厌其烦地来了。
“这个就叫做嫉妒啊，小丫头！”
“闭嘴！”
“你就是嫉妒了！我吃了那么多的情感，难道还不知道你这厮的想法？别再躲藏了！”
“我叫你闭嘴了吧？！”
“啧！顽固！我不管你了！没有我帮你处理这些情感！你早发疯了！臭小鬼！”
它大骂了好几句，活脱脱像个泼妇，然后便躲起来了，虽然清楚它对自己的重要性，可是却还是没能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是的，没有它自己早发疯了，这没问题。
毕竟是共存在一具身体上的两个个体，如果不互相依存的话，早就死掉了。
李眠眠素来是个害羞敏感的孩子，喜欢胡思乱想，又不愿意对别人倾诉，藏起来会比较轻松，十五年来的情感被两个月前的痛楚和悲怨激发，甚至于这两个月都一直在产生复杂扭曲的感情。
在昨日同白若黎和玖璃的再回更甚。
所以就由它吃掉了，汲取了泷月的浓厚灵力，吞食了李眠眠这一个体的丰富情感，所以才叫一尾变成了二尾，现如今甚至有萌生第三条尾巴的迹象。
“眠眠？你在发呆？”
白若黎在李眠眠面前挥了挥手，这才把她从思考当中拽回来。
“怎么了师兄？”
迟疑了片刻，她才回答道。
“去苏家坐坐吧？就当是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