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个。”
我在心中默念着,握着法杖的右手微微颤抖着,轻轻的挥了下去。远处空中的一个冰锥失去了控制,“哗啦”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我摇了摇头,想要清除掉脑袋里的眩晕感,抬起了右手,集中注意力,准备凝结出下一个冰锥。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我的动作。
“怎么了?我还没达到今天的目标。”我回过头,向来者发出不满,“今天我有感觉可以突破极限。”
“你已经在86这里停滞了好久了吧,我相信你终究可以突破,但对你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低下头,脑子里的眩晕感还阵阵传来。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凝结出86个冰锥是我的极限,这一数字已经卡了接近一年。但我并不想将我的挫败感表现出来。
“算了,你的情况已经不是刻苦练习就能提升的了,今天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男人将我的反驳堵在口中,“今天我有别的事找你,你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我不想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就停止今天的练习,在这里我也不想认识什么其他人。
男人干枯的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待会你就知道了,先提前给你点心理准备,希望你待会不要太过惊讶。”
我看着男人走出了房间,收起法杖,想了想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
1
这里是失落之地。
何为失落之地?顾名思义,这里就是一群濒临绝望的人聚集的地方。“人”这个说法或许不太准确,人类只在这里占一部分,其他多是些乱七八糟的种族,比如矮人、亚人、妖精等等,甚至还有零星的魔族,这种人类的公敌。失落之地能聚集起这么多不同种族的“人”,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这群乌合之众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也没兴趣和失落之地的难民打交道。但偶尔的几次出门,这里的所见都会冲击着我的观念。
这群几乎失去一切的人正认真的生活着,努力走出绝望。不同种族之间几乎没见过什么冲突,相反的,还能看到他们互相帮助的情景。这对于缺少物资的失落之地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我的目光投向了前方的这个男人,教导我魔法的老师------拉格伦·罗谢尔。正是因为他,失落之地才有着这番光景。在这里,他有着另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失落之地的守护者。
六年前我来到了这里,这六年里,我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魔法上,几乎没出过门,对失落之地以及守护者之名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只知道失落之地建立于四百多年前,而在其建立之时,拉格伦就已经是这里的守护者了。
拉格伦走在我的前方,因为并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选择了避开难民聚集的区域,走在建筑的阴影之中。但他还是被一些难民发现,每当从中经过时,那些难民总会停下手中的活,向守护者表达他们的敬意,而拉格伦都会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
有少数人发现了他背后我的存在,也许是不明白我的身份吧,对我表现出了好奇,都被我无视掉了。
失落之地的人之所以会对守护者表现出由衷的尊敬,这都是因为拉格伦在这四百多年里,保护了他们无数次。
时时刻刻面临着的外部威胁,是失落之地除了物资缺乏之外的另一重苦难。这里的人们之所以聚集而来,除了部分人类因为躲避战争、饥荒之外,大多数种族都是因为被掠夺,或是被追杀,有的仅仅只是因为信仰,而被整个世界抛弃。走投无路的人们汇聚到拉格伦脚下,而拉格伦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不仅将他们组织起来,收集食物,建立住所,更是帮助他们击退了无数敌人。
失落之地最开始并不在现在这个地方。经过漫长的周旋与反击,大部分的敌人被击退,失落之地也换了很多地方,终于在一百多年前在现在的地点隐蔽下来,获得了难得的平静发展。尽管还是有强大的敌人威胁着生命,幸运的是这次失落之地隐蔽的很好,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被发现。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守护了失落之地,并扎根下来,拉格伦拥有的是何等强大的力量,他又是施展了何种手段呢...
围绕在他身上的疑点还有很多。从外表来看,他应该是个人类,但一个人类能活四百多年吗?也许他已经活了不止四百多年,毕竟四百多年前他就是守护者了,这么强大的实力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看着他的背影,我陷入思索。
...
2
“胡思乱想些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出了难民聚集区。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拉格伦放慢了脚步,走到我的身边。
我抬起头瞥了他几眼,岁月似乎在他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花白的长发垂到了腰间,胡子和头发一样白,不过有几根微微发红。露出长袍的皮肤覆盖在骨骼之上,肌肉好像已经消失,如同一幅骷髅。一双眼睛黯淡浑浊,好像失明一般。但他的身材很高大,挺得笔直的背传递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级的力量感。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老师你这么强大的力量...”
拉格伦又露出了那副古怪的表情,“在你眼里我很强大吗?”
“感觉如此,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我和您练习战斗过很多次,您从没认真发挥过您的实力。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不让我尽全力战斗,但我想,即使我尽了全力,也没法看到您的真实水平。”我将心中藏了很久的疑问说出口。
拉格伦听了我的话,思索了几秒后说道:“我先回答你后一个疑问吧,为什么练习战斗中不让你尽全力...”
“关于这一点,主要还是因为你的身体...”
“你的大脑因为过早的透支精神力造成了损伤,因此目前只要使用精神力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感到眩晕,进一步更是会造成头痛。这些情况你也知道。如果让你尽全力战斗的话,可能会使状况加剧,甚至会使你大脑收到严重损伤,变成白痴。在找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之前,我不会让你冒险...”
听了拉格伦的话,我忍不住握紧双手,努力平复越来越愤怒的心情。六年来,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我拼命地学习魔法。任何艰难都被我征服,我所学的魔法也越来越高深,但却倒在了最基础,又是最麻烦的问题上面。
我拥有着拉格伦也称赞过的魔法天赋,冰系魔力感知强大,任何冰系魔法咒语掌握的飞快。但当我快速成长,复仇愿望实现的可能越来越大的时候,我却发现,命运给我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精神力是施法的基础。因为六年前的一场事故,造成尽管我的精神力越来越深厚,我却只能使用一部分。到了一定程度,我就头疼的无法自抑,无法再接着施法。强行调动精神力施咒的结果就如拉格伦所说,也许会对我造成极大的伤害。变成失去力量的废人是我目前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只能从基础开始练起,凝结最简单的冰锥术,一次凝结一枚,通过定量消耗精神力来尝试突破。慢慢的,我能达到的极限在增加,但达到了86枚之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当不可抗拒的障碍摆在面前时,我曾无数次尝试挑战,又失败了无数次,越发感到自己的无力与命运的捉弄...
拉格伦看了我一眼,察觉到了我的失落,似乎也觉得直接安慰我已经没什么作用了,便继续他的话:
“不让你尽全力战斗,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个原因也与你第一个问题有关。实际上,在我看来,不管你现在再怎么练习,也没法让你更进一步了,你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真正的战斗?”
“生死之间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胜者生,败者死,只有这种战斗,才能真正激发出人的潜能,积累出丰富的战斗经验,锻炼出无与伦比的战斗技巧。只有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战斗,才能成为强者。与之相比,其他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
这是...骤然之间,我的内心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火,这是从没接触过的经验知识,名为希望的情愫出现在我心中。但转念之间,我的内心又变得一片冰冷。
“我的身体...根本无法达到极限了,只要一使用一定的精神力,我就头疼的没法战斗,尽管我的精神力还有余...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在生与死的战斗中胜出呢...”
我低下头,努力忍住想要流出的泪水。六年来,我以为我终有一天能找到解决办法,学着不让自己受情绪所左右,但最终,我还是发现我什么都办不到。我的愿望离我越来越远,通常,我失败后只是像个孤狼一样,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掩饰痛苦。这种挫败感,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真是不好受。
“你的思路错了...”
拉格伦缓缓开口,好像早就准备好了想要对我说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
“战斗从来就不是比谁和谁更持久,强者之间的对决往往只是一瞬间就决出了胜负,打个比方,假设我认真和你对抗,即使只使用和你一样的精神力,我最多也只需要几发咒语就能击杀你,这是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上的差距...”
“如果你无法长时间使用魔法战斗,就要想办法快速解决掉对手...”
“对你来说,面对必杀的敌人时就要毫无保留,想办法在精神力使用到达极限之前,杀招尽出,这样才能胜利,才能活下去,获得成长。强者之路只此一途。当然,在遇到实力差距过大的敌人时就别这样了,要想办法逃命,这时候还上去战斗那就是找死...”
“具体情况需要自己判断,和高手对抗更有助于自己成长,但也要小心谨慎,有命才有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