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记不太清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她只记得似乎自己的爸爸鼻子很大,妈妈留着长发还喜欢扎成单马尾;爸爸的声音很大很吵人,妈妈的声音很清脆而且温柔。
只有这些了。
他们是什么性格,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民族,是商人?医生?老师?工人?这些全都不清楚。
现在还能记起的最早的清楚记忆,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那是一个冬天,很冷,脚下是枯萎的草坪,很扎,嘴里吃着一根冰糖葫芦,很甜,耳边有妈妈在呼唤自己的名字,爸爸端着相机让自己笑一个。
虽然很冷,但是被阳光晒着的侧脸却很温暖。
之后的记忆,就已经到了东欧某支部下属的福利院。
“温蒂?”
那个总和她玩在一起的小男孩呼唤着她。
他好像叫Jack,也好像叫Jackie。但是这都不重要,姑且叫他J。
J在喊着温蒂的名字。
“温蒂,你在看什么?”
温蒂正仰着头,她的头顶是坏掉的篮球架,那个铁圈子扭曲变形,随着风有点一摇一晃,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那个,那个要掉了。”
“确实呢。”
J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甩手丢了出去。
石头没有砸在铁圈上,而是打在了后边的木板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痕迹,然后哒~哒~的在地上弹了两下。
“你在干什么!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老师愤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J拔腿就跑,温蒂被这声音一吓,愣在了原地。
老师拽起温蒂的手腕,狠狠的让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愤怒的嘴脸。
“你干嘛乱丢石头!”
“我…我没丢…”
“你没丢?你没丢是谁丢的!你们这群死小鬼,整天好事儿不学,就会干些危险的事情!”
“可是……”
“闭嘴!你哪那么多事!你给我回房间去,今天的晚饭你别吃了!”
被关在房间中,门外是其他孩子们吵闹的声音,持续到天色渐暗,世界只剩下了安静。
饥饿的感觉并不陌生,只是内心中的难过与委屈更加不好受。
透过窗户,那亮堂堂的月光撒去了温蒂心里的苦闷。
转过头,月光如白霜一般撒在地板上,投影着窗户的形状,这其中还有一个温蒂。
她举起双手拼在一起,一只鸟儿腾空飞起。
飞。
飞。
温蒂的双手已经举到了极限,可是小鸟却连这投影出的小小世界的边缘都触碰不到。
搬来一张椅子,温蒂站了上去。
小鸟已经快要能够飞到边缘了,但是还不够,还差一点。
温蒂想把桌子推过来,但是这张桌子很大很沉,推动一定会有巨大的声响,被阿姨发现了自己一定会挨打的。
温蒂脱下了鞋子,再次站在椅子上。
把手举到最高,那个差一点就能让小鸟飞出去的距离。
然后,奋力一跳。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小鸟成功飞出去了。
“哈哈。”
温蒂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是大约5岁左右的事情。
再然后,应该过了几年,有一次体检,检查了什么内容也记不清了,在那之后,就到了东欧的一处战斗员训练队中。
在进那个高墙圈起的建筑里之前,有一段路,温蒂乘坐着大巴车,穿过喧闹的市区,透过车窗,她看见了J。
就在路过的学校里,他被一群不认识的新朋友围在中间,穿着篮球服,似乎在庆祝投出了一个好球。
那时的温蒂多么想要开口叫他,可是这车窗是封闭的,并不能打开。
温蒂只是注视着他,直到车将他甩在后方。
那时大约是7岁,车上其他的孩子都是这个年纪。
那是她最后一天作为普通人的生活了。
在只能看见天空的高墙之中,温蒂结识了一个朋友,比安卡·幽兰戴尔。
高墙内的训练异常辛苦,能让人变成说话也嫌累的程度,而温蒂拼命训练也不过是为了每日公示成绩时前几名的奖励——一小盒蛋糕。
温蒂的天赋并不高,尽管很努力,也只能偶尔得到一个末位名次尝一尝,那个味道现在想想其实也很腻,但那就是温蒂童年中最喜欢的东西了。
当温蒂12岁那天,幽兰戴尔把自己的蛋糕送给了温蒂,既是为了给她庆生,亦是向她道别。
她作为天才学员要正式去见习了。
半年后,有一个白发蓝眼的少年来到了这里,他同其他人来时都不一样,身边有侍从陪同,光是身上穿着的衣服看上去就能感觉到不同,脸上也是白白净净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同旁边停下训练观望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教官大吼了一声让所有人继续训练后就去同那个侍从说话去了。
那个少年就是奥雷。
事实上,一直到温蒂十四岁时,他们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在当时也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然后,又是那一天,温蒂十五岁的那一天。
早已经习惯了每天只有睡觉,训练,吃饭三件事团团转的温蒂在这一天结束了这样的日子。
她和奥雷一起被带到了一位红发的女性面前。
而这位热烈似火的女性身后就站着一位久违的熟人。
比安卡·幽兰戴尔。
那个四人小队就是温蒂人生再开始的起点。
过去福利院的孩子们,现在应该在上高中的年纪,当然,也有可能已经开始参与工作了。
他们,大概率已经不会再与温蒂有交集,可以说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现如今的温蒂,只剩下了共同战斗的伙伴。
温蒂看了一眼奥雷,几年前的他比现在更加消瘦一些。
比安卡是天命最强战斗员,和自己处在完全不同的战场,她已经是天命的护教骑士,可以说已经同自己不再会有什么交集。
姬子是前辈,亦是上司,不太能完全平等相处。
只有奥雷。
只有他,只要能够拼命的追赶,那么自己至少能够望其项背。
没错…他是天命贵族,不过这贵族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特权。
人和人之间需要在对等的实力下才能建立对等的关系。对于他们,这实力包括战斗力,家族,人脉,等级,资历等等。
温蒂是一无所有者,她有的只有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
所以她会选择冒险去植入新式圣痕。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跟上这唯一的朋友。
为了能有一位平等的朋友。
温蒂的人生至今为止还只有短短的十六年,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没同多少人有过交流,回忆很快就结束了。
列车还在向前行驶。
“我觉得,能有很多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这是你选择改变自己性格的原因吗?”
“算是之一吧,我并没有刻意让自己开朗起来,只是不知道受了谁的影响,自然而然的就变成这样了。”
“谁啊?”
“你猜呢?”
“我怎么会猜得到。”
“是啊,你又不认识他。”
车厢缓缓减速,即将进站,不知不觉车厢里早已经拥挤了起来。
“该下车了。”奥雷提醒着温蒂。
“走吧。”
这个车站紧连着一条地下街,还没走出站台就隐约能够闻到各种食物的气味。
不过两个人是吃过午餐之后才来的,所以……
“总而言之,先去买个冰激凌吧!”
“……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