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弥留

作者:平板萝莉电脑 更新时间:2020/9/2 8:52:33 字数:1418

他手背上的褶皱很多,如同峡谷里的峭壁一般扭曲而又沟壑纵横,摸起来似乎很粗糙,但很有温度,像是夏日里足以煎蛋的灼热岩石。

尽管这份灼热是不自然的,但依旧能够让人的心整个都温暖起来。是的,明明因为恐惧而感到手脚冰冷而浑身颤栗,但却又能够从这灼热手掌里得到源自内心的温暖。

这……或许就是父亲最后给予安杰利卡的礼物了吧?

父亲不自然地消瘦,嘴唇泛白,眼眸浑浊,身体却在拼命地发烫,就像是在疯狂燃烧他的生命一般。

那些戴着面具的医生,那些手捏十字架的神甫,那些从嘴角里露出恐怖阴霾的女巫,都对此束手无策。

难以想象,对于年轻十五岁的安杰利卡来说,现在就要面对和自己父亲的生离死别,父亲意识模糊却紧握着她的手。

父亲的嘴一张一合,如同脱水的鱼,没有人能够从他的嘴里听出什么连续的单词,但安杰利卡却可以从他那微微的颤抖里感觉到,父亲是在呐喊,用喉咙里干涸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可爱的猫咪,我亲爱的孩子。”

“……”安杰利卡回应一般地紧抓着父亲的手掌,四周的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似乎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或是低着头,或者掩住面,有人倒在地上又有人跪在床前向上举起自己的手臂,似乎是要唤回什么。

像是在教堂里常见的壁画一般怪异,陈旧,腐朽,阴郁而又压抑。

他们是各式各样的人,亲戚、仆人、友人、从属或是什么人的代表者。

父亲还没有离开,他们便已经在哀嚎和哭泣,就像是在赶他走。

安杰利卡并没有去在意这些,更没有去责骂这些,她只是,也唯有紧紧地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掌。

此时此刻,安杰利卡即便再是愚笨之人,也应知晓,自己的父亲,那将温暖的生命和安逸的童年带给自己的父亲,即将投入父神的怀抱了。

“哈……”就像是从窗缝里钻出来的声音一般,但这却已经是父亲最为响亮的哀鸣,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颤,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已经不言而喻,此时此刻便或许是这位公爵的回光返照了。

安杰利卡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体前倾上去,尽管年纪还不大,但她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这是在做最后的事情——她希望能够听得更清楚一点,也更加能够将父亲的声音铭记在心。

然而死亡来得比安吉利卡的反应要快得多,当她从恍惚中惊醒起来时候,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被盖上了厚厚的黄土——

掩埋父亲的是厄洛森,一个外国战俘奴隶出生的忠厚侍从。

当他将最后一捧土落在城堡角落里小教堂的后园的时候,安杰利卡已经无力站立了,四下的人静默而又严肃,神甫的脸色庄严而又神圣——他似乎扑了过多的**,因而他更像是一尊会动的雕像,而并非温润的牧者。

这样的视角异常的奇特,那些站立着的人远比父亲的十字架要高,看起来就像是即将倾泄下瓢泼大雨的乌云,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孩子,他会永随主的灵。”神甫轻轻地拍着安杰利卡的背脊,然后扭头对已经进行过告别礼,并在清唱的圣歌中看着安杰利卡的父亲被掩埋的来宾们说道,“接下来,便给予他休憩的安宁吧。”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从关系最为疏远的人开始,逐一来到安杰利卡的身边,轻声地向安吉利卡告辞,直到安杰利卡的叔叔拉过了安吉利卡,离开了教堂的后园。

安杰利卡缓缓地扭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最后留在那里的神甫,看着那神甫轻轻地将十字挂坠,摆放在父亲的墓碑之上。

扎加利·洛赛迪公爵终究还是因为怪异的疾病死了,享年仅有36岁,仅留下了年仅13岁的女儿,安杰利卡,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尽管是女性,她依旧被冠上了“公爵”之名,登上了这一大片山地与海岸的公爵领最高的位置。

所有人,包括已故公爵之女安杰利卡都听到了那位公爵最后的遗言:

“我所弥留的,那一切的背负之人不应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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