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酸葡萄
“今天，小姐比以往稍微活跃了一些，没有睡到中午，太阳刚升没多久她就起来了，趴在阳台上唱了一会儿歌，之后又找我要了一些书，并要求我给她找一个音乐教师。”
丽贝卡站立在门边，恭敬而又简单地说道，“她还说，想要恢复礼仪课程，说是扎加利老爷曾要求她至少不会冒犯别人。”
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仔细地听着丽贝卡的汇报，他对于这些天安杰利卡的变化有些惊异，就在这些天里，那个消沉并且憔悴的公爵大小姐似乎在几次往窗户外面丢东西之后便走出了父亲死亡的阴霾。
她的要求开始变多了。
尽管她还没有要求走出房间，但她已经开始向外面索要一些正常的东西了，玩具、书籍、笔、墨水，偶尔也开始在阳台上清唱一会儿，前些天还要了花盆和种子，在房间里种了一些花。
“恩，我知道了，我会和巴泽尔老爷说的。”
丽贝卡点了点头，然后稍稍站了一会儿，发现肖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陷入了思考，于是，她就自顾自地退出了房间，很多时候，那些家伙并不会在意佣人们在哪，在做什么，反倒是对一直站在一边的家伙感到厌恶。
熟知这一切的丽贝卡能够很完美地把握这种节奏感。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健硕的女仆，所以这些天，她已经很完美地融入了这里。
回到安杰利卡的房间，看到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小家伙流了一桌子的口水，不禁有些气恼，虽然利用仇恨让这个家伙走出了阴郁，利用危机感让她开始努力，但小孩子依旧是小孩子。
丽贝卡拿起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吃了一点安杰利卡吃剩下的东西，又给房间里的花修剪了一下枝丫，整理了一下房间里的卫生。
最后，才坐在床沿上规整着记忆里的一切。
经过和城堡里的其他女佣交流，向管家和院子里的园丁打听，偶尔路过一些骑士或者是城堡里较为尊贵的人房间以及书房的时候偶尔的偷听，大致可以得到来科瓦堡的访客是哪些人。
首先是皇室成员和大贵族，老国王的长子柏兰德网址、老国王的弟弟派司亲王和王后的侄子德兰勋爵，另外，还有公爵领东北方的维克多·克里琴斯公爵，那是安杰利卡的舅舅。
接着是同样是公爵领上的实权伯爵，中部山岭地带的奥洛斯伯爵、诺森城的市长以及两位堂区主教，古伯主教和登士丹主教。
然后是经常出现在这里的“友人”，教会学院里的学者梅森和他的助手亚当斯。
最后就是经常出现在这里的信使，这就不一一细数了，大多数是来自王国各地的骑士或是没有实封的勋爵。
是一个公爵正常的交集圈。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在扎加利公爵死了以后，都没有直接地见到安杰利卡。
所有人都仿佛将巴泽尔当做了这科瓦堡的主人。
是的，这是丽贝卡现在能够接触到的全部了，将他们的身份和关系逐一分清楚就已经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她甚至没有机会听清这些人互相商量的时候说些什么，只能够从他们彼此的称呼中隐约地摸到一张硕大的关系网，仅此而已。
正如她安慰和引导安杰利卡的那样，现在最需要的是时机，一个向整个公爵领……不，是向整个王国宣告安杰利卡的存在的时机。
现在，幼小的安杰利卡还只是一枚酸涩的葡萄，她还需要时间，她甚至连一技之长都没有。
而另一边，几乎可以说，只要有一场小小的意外，让安杰利卡死去，就足以让巴泽尔名正言顺地成为这篇领地的新主人。
又或者，借着扎加利公爵那对自己女儿极为不利的遗言……但为什么巴泽尔迟迟没有行动？
显而易见，他或者说有人，有着更加深刻的秘密需要去探索，而在此之前安杰利卡必须安全并且名正言顺地活在城堡里。
——或许这个秘密藏在书房里。
毕竟那里是整个公爵领的核心。
贝丽卡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口，轻轻地离开了这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只有在关上门的时候，书桌上的烛焰轻轻地摇摆了一下。
但……安杰利卡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带着些许迷茫，从桌子上抬起了头，又若有所思一般地看着才合上不久的房门。
丽贝卡径直去了书房，在走道上站了好一会儿确认了没有人来往的样子之后，才轻轻地靠在了门上，仔细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趁着没人，丽贝卡走进了书房，轻轻地掩上了书房的门。
她不需要灯火，只要有一点月光就能够清晰地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她不着急去翻阅书籍或者是信件，而是先在书房里绕了一圈，确定了这里并没有其他的人藏着，这才开始寻觅起任何看起来奇怪的东西。
当丽贝卡才刚刚打算打开书桌中间的抽屉的时候，忽然就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正将视线投了过来，很是果断的，丽贝卡放弃了打开书桌中间抽屉的打算，这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果然，藏着我的城堡，想来也没那么简单。”
轻轻地呢喃了一下，丽贝卡便放弃了在书桌上的搜索，她开始扩大搜索的范围，很快，丽贝卡就明白了那种感觉并非偶然，整个书房里至少有六到七处让她不得不停下搜索的角落。
“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和那位主教接触一二了。”丽贝卡回忆着曾经装着自己的小盒子，那种东西怎么想都不像是教堂里的神甫会整出来的玩意，说不定，那个神甫，有着更加深的隐秘藏在身上呢。
那……他便是一个潜在的丽贝卡的盟友。
贝丽卡深谙此行不虚，走出了书房，正打算伸个懒腰——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沙哑沉稳的声音突然从黑暗的走廊上响了起来。
丽贝卡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这是一个高大的壮年男人，粗壮的肌肉和微微凸起的将军肚，硬朗的面庞上方顶着一头被扎的整整齐齐的头发。
丽贝卡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巴泽尔，曾经的丽贝卡认得他。
丽贝卡正要做什么解释的时候，走廊的另一端又响起了极为熟悉的声音，“是我让她来的，叔叔，我想听一些关于骑士和公主的故事。”
同样是在黑暗里，安杰利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了出来！
“……我应该教育过你，不要随意地在城堡里乱逛，再过几年，你就应该是一位得体的大贵族了，不要任性地在城堡里乱跑。”巴泽尔随机便无视了丽贝卡，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安杰利卡说道。
“可是，房间里太无聊了——叔叔，我今天向丽贝卡提了，我想要个音乐老师，最近我很喜欢这个，但是她告诉我，要明天才可以得到答复，这我可等不了。”
“淑女应当学会等待，既然说了明天会给你一个答复，你就应该期待明天才对，同样，你也应该学会宽容和体谅，你为难一个可怜的女佣抹黑来找一本故事书，这可不是一个仁慈的公爵应该做的事情，何况这个时间，小孩子都应该好好睡觉了。”
“可我睡……”
“安杰利卡，你应该学会自律。”巴泽尔的声音大了一些，然后扭头对丽贝卡说，“你，带她回去吧，若是她再做出什么令人头痛的要求，就不要随着她了，故事书也好，音乐老师也罢，明天我会解决的。”
“好的，巴泽尔老爷。”丽贝卡就像是一个令行禁止的士兵一样，径直走向了丽贝卡，然后将她抱了起来，任凭安杰利卡如何挣扎和吵闹，走向了她们的房间。
回到房间以后，丽贝卡一下子就把安杰利卡丢到了床上，“你在胡闹什么？！”
“什么胡闹？我明明是在帮你！”
“你这哪是帮我？分明是在暴露我！”
“哈？我这不是在帮你打掩护吗？”
“可你这态度不是在告诉巴泽尔，我是在听你的命令做事吗？这样‘丽贝卡’长久积累的信任就全部崩塌了！”
“难道我不出声就不会这样了吗？”
“当然不会，在本质上！我现在暂且应该听从列德·肖的安排，而不是你！他会怀疑那个骑士更胜于你！”
“我、我……”
“你什么你？小笨蛋！你这是在自作聪明！”
“可，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杰利卡的眼眶里已经冒出了水痕，似乎已经被自己冲动的自作聪明所带来的后果感到不安。
“好了！我对此不想多说什么，但我说过的吧，你应该听我的话，至少暂时是，不然，谁都帮不了你！”丽贝卡叹了一口气，一颗尚未成熟的酸葡萄，真的能够酿成如同神之血一般的珍贵葡萄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