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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花了五分钟，清尘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晨间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起初觉得刺眼，渐渐也习惯了。
虽然不知道所处地区的经纬度，但根据太阳的位置粗略推算，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九点至十点之间，也就是巳时。
此时清尘穿着萝莉给他换上的青蓝色道袍，襟摆上用银丝勾出云纹，素冠发髻，一副仙家模样。
反观跟在他身后的萝莉，一套不带任何纹饰的素衣，从里到外皆是纯黑，外加长年冰封的冰山冷脸，全身都像是在散发负能量，阴郁难表。
然而，清尘的仙骨，自他出门那刻起就荡然无存。
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惊得连下巴都没了。
“卧了个槽什么情况？！”
清尘大叫着，他无法想象一国之相的府中，竟会是满目疮痍。
原本佳木茏葱，奇花烂漫的园子，眼下四处可见败土碎石、残木断瓦。
楼宇将倾，树木倒伏。青石上，廊柱上，斗拱上，但凡所有可能的位置，甚至不可能的位置，都布满了大大小小无数道剑痕。
仿佛刚刚有几百人在这院内恶斗，才能造成眼前这番乱景。清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感慨道。
“这是要有多少只二哈聚在一起才能搞成这样啊……”
“少主今日果然奇怪，总在说婢听不懂的词汇。”
萝莉眯起眼，一直瞄着清尘。
不过让她在意的似乎只有清尘的反应，对眼前的景象，萝莉看上去很泰然。
“少主不必介怀，此处是相府，这是常有的事。”
“这也叫常有的事？”
清尘指向庭院湖中。
湖中的水榭小阁少了两截柱子，本就摇摇欲坠。清尘这一指，那榭楼就像受了感应，“轰”地被清尘“指”塌了。
顶端的琉璃瓦片稀里哗啦全泻进水中，发出骇人的响声，砸出了不少倒霉的鱼，一个接一个在水面上翻起白肚皮。
水花打到清尘和萝莉的脚边，清尘人都傻了，可萝莉还是没反应，只是换了个干燥的位置站着。
“没错，常有的事。”萝莉说，“只要那林府的公子小姐同处府中，相国府上下必定鸡犬不宁。少主以前应是见识过，怎么还会大惊小怪呢？”
“大惊小怪很正常，不大惊小怪才不正常！”
“林大小姐是当世剑圣，又是少主师妹，还是少主的订婚之人。如果少主还没习惯的话，婢觉得少主还是尽早习惯为好。”
我一点儿也不想习惯！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黄衣少女，清尘只觉得她和萝莉口中的“剑圣”一词相去甚远。
就外表上看，那只是位柔弱的女孩。虽然似乎有些凶残，但应该不至于这么凶残。
可眼前的破坏就像是铁打的锥子，将事实无情地刻在清尘心里。
清尘了萌生逃跑的念头。就算是白给天下第一当老婆的套路，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如今清尘不知道自己的主角光环在哪儿，不知道自己的外挂在哪儿。这要是出个什么问题，装X不成，命都得交代了。
清尘看向四周，想找到逃跑的契机。可就在这时，清尘发现萝莉正盯着自己。那眼神一直锁定着他，仿佛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直教人发毛。
“你盯着我干嘛？”清尘用不悦掩饰惊慌地道。
“请少主原谅婢的失礼，只是婢觉得，少主莫不是在想逃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这话刚想叫出来，又被清尘咽了回去。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对人姑娘家太不负责任了吧。”
“那便最好，逃婚是对对方家族的莫大侮辱。若是少主逃了与相府林氏定下的婚约，先前的诛九族，就不是戏言了。”
“你是不是话太多了？”
“是婢多嘴了，请少主恕罪。”
萝莉欠身致歉，清尘依旧无法从她的脸上读出她的想法。
仔细想想，清尘对这萝莉一无所知。
说是私奴，可实际如何，清尘并不知道。
清尘连这萝莉的名字都不了解，心里不免有些犯怵。他迫切想知道这萝莉的底细，可他又不能直接问。毕竟萝莉与这幅身体原来的主人熟识，如果问出来，就是不打自招了。
“清尘先生，清尘先生！”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满脸写着“路人甲”三个字的家丁，从布满剑痕的游廊拐角转了出来。见到清尘的所在，便大声招呼着朝这边跑来。
看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是有紧急的事情。清尘心生一计，轻拍了一下萝莉的肩膀，以主人的口吻命令道。
“拦住他，问他有什么事？”
萝莉瞟了眼被清尘碰到的肩膀，回了声“是”，沿着游廊走了过去，于不远处将家丁拦下。
“站住，找少主何事？”
“风铃小姐，相爷请清尘先生到正厅议事，事情紧急，请风铃小姐速速通……”
“林相找我何事啊！”
没等家丁说完，清尘走到两人之间。
“风铃”被挤到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清尘。
虚伪的主仆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可家丁没发现，急切道。
“清尘先生，小姐惹了事，在正厅跪着呢。相爷很生气，请先生救救小姐吧。”
“知道了，下去吧。”
“那就拜托清尘先生，哦不，是拜托姑爷了。”
家丁深躬行了个大礼，倒退了几步，便匆匆离去。
随后，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被毁掉的前院中，提着石粉灰浆，与其他数十名家丁一起，收拾起那两只二哈留下的一片狼藉。
望着这些府中下人忙里忙外的样子，清尘若有所思。随后轻佻地吹了个口哨，仿佛大彻大悟一般，神医三连起来。
“救不了，没救了，等死吧。”
“少主在说什么？”
“要是有哪只二哈把我家拆了，我非把他的皮剥下来不可。救人是没指望了，还不如去见见我未来岳父呢。我们也别愣着了，你快带我去正厅。”
“少主来相府已不是一次两次，怎么会不记得正厅怎么走了？”
“别说，还真不记得。”清尘拍了拍脑袋，插科打诨道，“林大公子的白屁股太令人印象深刻，只要我去思考，脑子里就会出不可描述的画面。说实话，我现在能站在这儿跟你心平气和地交流，已是医学的奇迹，你也别要求太高，快带路吧。”
“……哼。”
忽的，冰霜萝莉发出一声冷哼。冻结的面容上，居然出现了讥讽的笑意。
清尘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萝莉并非没有表情，只是因为不做出来而已。
只见萝莉走到了清尘的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明白了，既然是少主的吩咐，就请随婢来。”
“这么简单就带我去了啊，你就没啥感想？”
“婢的感想无关紧要，少主今日的疯言疯语已经够多了，若是一句句细想，婢只怕要折几年寿。”
“哦是这样……”
清尘敷衍地应付一声，脑子里思绪万千。
清尘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暴露的，但他清楚以自己的表现，不暴露才有鬼。
萝莉应该早就已经察觉到清尘的身份，只是她没有捅破这点。
为什么萝莉要装作不知？为什么她和不是真正主人的自己演这出戏？
清尘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既然萝莉还没有发难的意思，自己这边也不会煞这个风景。
暴风雨尚未到来，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也是好事。
“……风，铃？”
走在游廊上，清尘试探性地叫了下萝莉的名字。
风铃依旧没有回头：“少主有何吩咐？”
“既然要去见我未来岳父了，你就跟我说说那个人呗。”
“少主说的是林相？少主不是跟他……遵命。”
于是，风铃冷冰冰地说起她所知道的内容。
从厢房到正厅，短短两分钟的路程，并不能让她说得详细。可对清尘而言，即便只是寥寥数语，也够把将他这个萌新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