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傻了,还没摸清楚状况,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家奴傻了,停止了掐架,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姑娘。
行人傻了,本以为只是显贵们的耀武扬威,没想到真要弄出人命,纷纷作鸟兽散。
辽山尊者傻了,他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能压住自己四十斤重的大斧,纯用力量竟无法抬起。
至于在酒楼三层作壁上观的清尘,他也傻了。身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现代社畜,哪见过这等场面。
跟荧幕上的打打杀杀相比,这种沉浸式体验带来的冲击,根本不是一个次元。
可最让清尘无语的,还是那柄留在雅间内的三尺长剑。
剑圣救人,居然连剑都忘带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清尘捡起林问秋的宝剑,掂了掂重量,叹了口气。
“婢这就去给小姐送剑。”
风铃放下呈菜的托盘,双手去接那柄剑。
不过清尘没给,收着剑说。
“算了吧,师妹都如此帅气地登场了,我们又何必要让她难堪呢?”
“可小姐没了剑,未必打得过那人。”
“这就得看我的本事了。”
清尘轻笑一声,将身体探出窗外。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辽山尊者尚在犹豫该如何应对。
此时清尘突然高声大喊,施展起他得意的虚张声势之术。
“本以为这只是地痞流氓的小打小闹,没想到真发展成当街行凶的地步,看来我们应该早点干预才对。”
“你又是何人?”辽山尊者转向清尘。
“我只是个过路的士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于踩着你斧头的那位小姐,我相信在京城的人都应该认识她。你若不识,只能说你没眼力。”
“死秀才,竟敢在我面前饶舌!”
辽山尊者面露凶光道。
“我看你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陪你家粉头出来玩女侠游戏,竟敢惹到你爷爷头上。雕虫小技,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忽然,一股炽烈的纯阳真气,沿着手少阳三焦经,直冲被林问秋踩住的右腕阳池穴。
足底的热度一至,林问秋立刻意识到这股真气的霸道。
虽不是不能陪对方玩一玩,但林问秋无法保证,拼内力时四溢的真气不会伤到旁人,便迅速从斧上跳开,移至那女子身旁,将她拉到一边。
果不其然,冲开封穴的辽山尊者右手一挥。女子坐靠的石墙,如被热刀切到的黄油,被劈开一道五米长的裂口。
石墙属于一家客栈,里面还坐着客人。尊者的攻击使客栈剧烈摇晃。
里面的人看到客栈的墙忽然少了半拉,纷纷冲出客栈。
甚至还有人从二楼客房跳窗逃生的,似乎摔得不轻。
“九鼎神功。”
看着眼前的破坏,林问秋平静道。
“呵,小女娃还有些见识。”
尊者扛起双斧,浑身散发出的灼热真气,使其看上去更大了一圈,威压感更甚。
“女娃,这是我跟这娘们的事,你要是识相就滚,否则,我连你一起劈了。”
“你若能做到就试试。”林问秋护住那女子说,“她,我救定了。”
“神功不错,就是用神功的人不行。”
眼见林问秋“落入下风”,清尘立刻开启拉仇恨模式。
“你杀那女子,尚可用报父母之仇解释。可边上客栈的主人与你何仇何怨,你居然把他店给拆了。扰乱京城治安是重罪,够把你送进去了。你的尊者身份,在牢里还有用吗?”
“哈哈,笑话!”
辽山尊者大笑,瞥向一旁的家奴,得意道。
“还说我没眼力不识你家粉头,你的眼力也不咋地。看见他们了吗?京兆尹府就是小王爷管的。我是小王爷的座上宾,给那京兆尹天大的胆子,他又能治我什么罪?”
“原来如此。堂堂辽山派的第三尊者,为了排挤掉另两个竞争掌门的对手,心甘情愿给京城王公当狗,倒也能说通……”
清尘话音一落,一柄巨斧便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旋转的斧刃削断了清尘发髻上的三根头发,最后将风鹤楼的天花板砸出一个窟窿。
事实上,辽山尊者的这一记飞斧,瞄准的是清尘的天灵盖。若不是风铃在他身后将拉了一下,清尘的故事就完结了。
“嚯?被戳中痛处,就想杀人了吗?”
清尘瞟了眼头顶开出的“天窗”,“淡定”地笑了笑。
别看他一副稳坐如钟的样子,实际上他是因为下半身瘫软而动弹不得。连意识,都被刚刚的一斧子削去了五秒。
“少啰嗦,你再敢多说一句,下一斧就没那么幸运了。”
辽山尊者将剩下的那柄斧头指向清尘。他并没有将清尘与林问秋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对林问秋露出后背,转向更让他恼火的人。
熟不知,此时的林问秋彻底炸了毛。
她褪去了相府千金应有的温文尔雅,露出了在林长济面前出现过的修罗之相。
“你敢伤清尘哥哥,你竟敢伤清尘哥哥……!”
“冷静点师妹,我话还没说完。”
清尘阻止了林问秋。林问秋就像被拴起来的狂兽,只能在原地放出滔天的杀意。
可惜剑圣的杀意被她十八岁的外表稀释。辽山尊者只当那是丫头片子的无能狂怒,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对清尘吼道。
“上面的人听着!我平生最恨你们这些耍嘴皮子的书生。没有一丝半点的实力,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要是识相,就给我闭嘴。否则我亲自上去,取你狗命!”
“尊者莫急,我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尊者随时能取我性命,不必急在一时。我有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尊者海量,能否先为我解疑,再赐我一死呢?”
“问!”辽山尊者耀武扬威地扛起斧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问了。”
清尘喝了口茶压压惊。
“第一个问题,尊者的仇人,江平郑氏,可曾有搬迁过吗?”
“什么?”
“我问尊者的仇人有没有搬过家,不过想想也没有吧。郑氏家大业大,想要搬迁,谈何容易。”
清尘微微冷笑,看了眼那边渴望撕人的林问秋,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尊者的九鼎神功,究竟是何时练成的?”
“哈!这个问题问得好。”
辽山尊者得意地答道。
“我六岁入辽山,十岁外门,十二岁内门。二十五岁,得师傅传授九鼎神功,三十岁大成。辽山派数百年,无人比我天资更高,若不是两个师兄倚老卖老,我早就是掌门了。”
“既然如此,那尊者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报仇了?”
“……你什么意思?”
辽山尊者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这就是清尘要的效果。
清尘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拉住了仇恨,接下来就是要将嘲讽,变成完美的先手控制。
“既然尊者的仇人从未离开过江平,那尊者自然知道该去何处报仇。
然而尊者看上去已过四十,早已不是当年的孩童。
如果尊者一心想要报仇,那么在习得神功的当日,便可动身杀向江平,血洗了那郑氏府邸。
然而尊者没有这么做,而是忙着勾心斗角,争夺掌门之位。
十年间,江平郑氏作威作福,尊者视而不见。今日却因为一个因灾情逃难,怀抱婴儿的弱女子,忽然想起该报仇了。
尊者英雄盖世,要拿孤儿寡母的血祭奠爹娘。尊者如此‘孝顺’,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现在就写一篇锦绣华文,让尊者的事迹流芳百世啊!”
“你……你!”
辽山尊者的样貌渐渐狂乱,体内真气激荡,几乎破体而出。
浑身上下血管暴起,皮肤呈现赤红的颜色。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可辽山尊者已不管不顾,嘶吼咆哮道。
“白皮书生,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我今日对天起誓,这天下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那你是要上来杀我呢?还是要再让斧头飞一会儿呢?”
“受死!!!”
辽山尊者身体大幅回旋,真气在体内暴走,身躯如同覆盖火焰一般。
手中的那柄斧头,竟被他自身的真气烤得通红软化。
足以蒸发理智的怒火,使辽山尊者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所有的力量都灌输进手臂,用这四十斤的顽铁,将那小白脸连同整栋酒楼一起砸得体无完肤形神俱灭。
巧了,这个想法,不止辽山尊者有,林问秋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