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问题，犹如一记80迈的直球砸在清尘脸上。
然而清尘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前面铺垫了这么久，若再不问，反倒有些拖拖拉拉了。
自打风铃开始表露出对他的怀疑起，清尘就已经放弃在她面前遮掩。
既然风铃率先打了明牌，清尘也双手一插，破罐破摔道。
“被你发现了？”
“果然，婢面前的，不是婢熟悉的那个少主。”
风铃的表情依旧，但四周的风压更甚。
愤恨与憎恶的气场似乎占据了主导，选择的天平向“死”的方向倾斜。
清尘的心脏狂跳，眼前的事物渐渐变黑。
不过清尘的外表仍旧坚挺，作为一个没有外挂的萌新，他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能，就是虚张声势。
即使处于绝对的下风，清尘也歪起嘴角，冷笑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失忆了，你当然会觉得陌生。与其在这里纠缠不清，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帮我恢复记忆如何？”
“呵呵，原来少主还记得‘失忆’这个说辞啊。”
忽然，风铃的冰雕脸崩解了。
因为就在清尘眼前，所以清尘看得十分真切。
兴许是太久没笑了，萝莉笑得很是瘆人，配合千月楼提供的鲜艳衣衫与掩面兰花指，活脱脱一个病娇大小姐。
“婢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少主还当真了。以前的少主可不会将婢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的少主，反倒有些可爱了。”
“哦？难道以前的我是个混蛋吗？”
“……如果少主问别人，恐怕别人都会给少主一个不一样的答复。可既然少主问了婢，婢的回答是，少主就是个混蛋。”
风铃的脸阴沉了起来。她取下头上的发簪，别着的发髻立刻散开。
“原先的少主，外表孤高、桀骜、放荡不羁，内里却死板、严苛、不近人情。但凡婢有一丝僭越行为，就会被少主惩罚。少主不可能征求婢的意见，也不可能送婢东西。”
“……你恨我，对吧？”清尘问道。
“说不恨是假的。但婢没有资格恨少主，因为少主是婢的主人。”
风铃的声音，如她握着发簪的手一样颤抖。
从刚才开始，风铃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情绪。
清尘终于有了与人对话的感觉，而非机器。
也许风铃之前那种无表情无情绪的说话方式，就是被原来的自己逼出来的。
清尘再次感叹“老子到底附在什么鬼东西上”，同时又对现在被萝莉胁迫的情况感到一丝兴奋。
因为他终于读懂了风铃的内心想法，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进步。
“这不挺好的吗？现在的我不是原来的我，你也不用再对原来的我纠结了。”
“呵呵，正因为如此，所以婢才会将少主带到这里。”
话音一落，风铃从清尘的视线里消失。
没等清尘有所反应，一阵狂风就从身侧袭来。
清尘没有站稳，后退了一步，忽然感到咽喉有一阵刺痛感。
清尘不敢回头，只能用余光确认。是风铃侧身贴在他的背上，左手反握送给她的那根簪子，正抵住自己的脖子。
作为圈子里最弱的人，清尘的腿都吓软了。
可作为圈子里最会装的人，清尘将演技发挥到极致。
不做作地做出一副明眼人一看就觉得很做作的样子，双手“投降”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用我送你的簪子威胁我，这算啥，恩将仇报？”
“婢提醒一下少主，婢现在真的很累。婢不想再陪少主打哑谜，请少主回答婢，‘你’到底是谁？”
“要是我不回答……”
“请少主回答。”
风铃的簪子在清尘的咽喉划了一下。
这手法清尘见过，正是先前林问秋重伤辽山尊者时所用的。
当时看到那个伤口，清尘也被震撼得不轻。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自己体验一下，清尘绝对敬谢不敏。
可即便如此，清尘也不打算任由这小萝莉摆布。
因为自己的小命已经捏在风铃手里，无论他是反抗还是顺从，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有一位精通攻略的“神”曾经说过，只要Flag立的正确，厌恶与好感会瞬间转换。对话的主动权必须捏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掌握Flag的流向。
清尘承认他有赌的成分，确切的是这就是赌。但那又如何，什么都不会的萌新，只有化身“土块”才可能赢。
“风铃，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
决心已定，清尘在心里给自己倒了杯卡布奇诺，反手一个超级加倍，怼了回去。
“不管我现在的情况是否是失忆导致，现在的我都不是原来的我。
你对‘我’抱有怎样的印象是你的事，但别套用到现在的我身上，更不要将恨意发泄给现在的我。”
“那就请少主给一句准话，现在的少主究竟是什么人，婢不想陪少主打哑谜了。”
“一个穿越后没有系统外挂，还掉出时光隧道脸着地的倒霉鬼。”
“又在打哑谜？”
风铃将簪子往里刺深了些，创口处渗出了一滴血珠。
清尘此时紧张得浑身梆硬，可表情依旧从容，淡定地说。
“也许你听不懂，但这就是实话。换一种你可能听得懂的说法，就是你家少主跳了个大神，将我从另一个世界请到了他身上。”
风铃听了，顿时冷笑道。
“呵！另一个世界，少主莫非想说‘你’是神仙？”
“我是不是神仙姑且另说。但这幅身体，肯定是你原来少主的身体吧。”
“……”
风铃的冷笑戛然而止，因为清尘说了个事实。
今早她服侍清尘更衣时，已经将清尘的身体从头到脚检查个遍。结果所有暗记特征全部在位，无一处伪造，不可能是有人冒充。
正因如此，风铃早上才只是将铁梳夹在清尘脖子上。而不是将他五花大绑，用十二道酷刑，逼出自家少主的下落。
“若真如少主所言，那原先的少主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按照一般套路，不是在这身体里藏着，就是跑到我那个世界的身体里去了。总之，我莫名其妙进了这身体，还被困在这身体里回不去，我也很惨的。”
风铃顿了顿，故作发狠。
“……怪力乱神之说，少主觉得婢会相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话撂在这儿，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没资格说我是怪力乱神。”
清尘无奈地耸耸肩，他尽了人事，接下来只能看萝莉的心情。
而此时风铃却陷入沉默，因为她刚好知道几种符合眼下情况的解释。
在北地南疆，传说有几种奇特的巫术与蛊术，中招者会心性大变，疯言疯语，倒与现在的少主十分“相似”。
但眼前的少主思路清晰，行动顺畅。虽说话时的用语十分奇怪，但也不似巫蛊所为。
风铃心里十分困惑，难道真如这位陌生“少主”所言，是有非凡之力，让原先少主的内在与他人互换。
若是如此，自己今天忽然萌生的对少主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又该怎么解释呢……
“……”
风铃心乱如麻，簪子稍稍远离清尘的喉咙。
清尘试探性地用手指捏住簪子，风铃也没用力，居然真让清尘将簪子拿走了。
清尘抹去脖子上渗出的血，想转身面对风铃。
可这时萝莉却有了反应，一手拿住清尘的肩膀，一只手还点在清尘受伤的肋骨处，似是威胁他不要转过来。
大约过了三十秒，风铃才松手。
清尘回头，眼前的，又是那个没有表情的冰雕萝莉。
风铃低下头，躬身致歉道。
“请少主原谅婢的失礼，婢不该对少主动粗。”
“知道就好，以后别这么做了。”
说着，清尘将拿着簪子的手伸向风铃。
他只是想将簪子搁到风铃的耳后，与最初送给她时一样。
可风铃却向后避让了一步，冷冷地说。
“少主不要会错意，婢没在向少主道歉，而是在向少主的身体道歉。既然现在的少主与原先的少主并非同一人，那么在原先的少主归来之前，婢只忠于少主的身体。”
清尘不爽地回答：“无所谓，只要你记住我跟他不是一个人，怎么对待我是你的事。赶紧把这簪子拿去，本来就是送你的，又回到我手里，算什么事儿……”
“……谢谢。”
风铃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没有表情地将簪子捧在胸前。
不过清尘正自顾自抱怨着将他送到这个世界的未知力量，没有听到萝莉的话，而是没好气地对萝莉说。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开诚布公。我从别的世界来，不了解这里的事情。我提议，在原来的‘我’回来之前，我们搁置争议，共同合作，如何？”
“也就是继续做少主所说的‘系统’吧，婢知晓了。”
风铃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谨慎地说。
“……不过少主，既然是合作，婢能有什么好处？”
“每七天，请你吃一次甜食。”
“……三天。”
“五天，不能再少了，否则牙蛀掉。”
清尘强硬地叉起了腰，他不想跟一个古代小萝莉在这事上扯皮。
风铃的眼睛透出明显的光，不过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平静地说道。
“少主其实不需要与婢合作，因为婢是少主的私奴，少主有权命令婢做任何事，婢是一定遵命的。”
“……风铃，你觉得我长得像个奴役可爱萝莉，逼她做这样那样事情的人渣吗？”
“少主说的话婢只听懂一半，不过婢可以回答少主。现在的少主和原先的少主，长得是一模一样的。”
“嘿……！”
“总之，婢愿与少主合作，请少主多多指教。”
风铃欠身向清尘行礼。
身上那股憎恨的独立气场消失，应该是选择了让清尘“活”。
苟得一命的清尘，心里忽然松懈下来。
身体的梆硬一解除，早就被吓软的腿顿时支撑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到花花草草上。
“少主，怎么了？”
风铃平静地关切道。
清尘掩饰尴尬：“没事，今天走了太多路，走不动了而已。”
“也是，少主虽是‘天下第一才子’，但武学的造诣十分糟糕，今天的脚程，也是少主平日的极限。”
“这些我都不管，既然你拆了门，就得负责把我送出来。”
“既然如此，请少主恕婢僭越。”
说着，风铃在坐倒的清尘身边蹲下。
起初清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喂！你干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请少主不要乱动，这个姿势是最方便搬运的。”
“那也不能公主抱啊！老子一个大老爷们被个小萝莉公主抱，这画面太丧病了！！”
“少主又在说婢听不懂的词汇。也罢，请少主抓稳，婢要动了。”
“不要啊啊啊！！！”
于是乎，清尘就这么被风铃抱着，跳上了废弃园子的高墙。
想他堂堂“天下第一才子”，却被个小萝莉抱着飞檐走壁。得亏相府周围没有活人，否则被人看见，清尘就该去买三百斤豆腐，一头撞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