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季素淳已在相府门口等了半个时辰。
他要等的人正是清尘。以他的性格，本不会在这儿浪费时间。
奈何相府里有一个他惹不起的人，是那人让他在门口等清尘，他无法拒绝，不能不从。
秦王季世轩，四王中最强的王爷。
六部之中，定王与丰王不过是各控制了一部，便成了四王之一。
而秦王一人，就控制了吏部、工部、兵部。
三省之下有一半官员归属秦王派，另外在东宫主导的枢密院中，秦王亦有涉足。
毫无疑问，季世轩是当前最接近太子之位的那个。
事实上在东宫式微的当下，秦王已经接管了“太子”该有的职责，比太子更像太子。
与他相比，其它三王只能算挂件。
是为了与权倾朝野的林玄石抗衡，才勉强凑出的“同盟”。
其中，杜王又是最弱的那个。
他手上并无真正的核心职位，若不是有京兆尹府以及京城的大量产业撑着，恐怕秦王还看不上他。
同样，季素淳也看不上秦王。哪怕对方是皇后的孙子，也不过陛下次子的幺子。在亲爹老哥全死后白捡的爵位，算不上多高贵。
无论是辈分还是出身，季素淳都觉得对方比不过自己。可如今，贱种们一个个都骑到自己头上，这让季素淳恨得牙痒。
恨他昨天为何没来千月搂，否则第一个就毒死他。
就在季素淳快要憋不住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叫喊，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哟，这不是杜王殿下吗？今天怎么有兴致，跑相府来了？”
说话的并不是清尘，而是那个贱到极致的声音。
仿佛寂静中的一声惊雷，季素淳吓了一跳。看过去，只看到穿着女装的林长济朝自己走来。
由于林长济没让府中仆役透露他的行踪，所以先前四王来时，并不知道林长济本就在府上。
面对这朵从府里翻墙出去又走回来的奇葩，季素淳没有感到任何蹊跷，只是沿用飞扬跋扈的态度，嚣张地说。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东西。大名鼎鼎的头号浪子，昨夜又去哪儿野了？”
林长济不羞不恼地说：“昨夜兴致好，去您家宝音舫浪了一圈。一个没收住，闹出了些动静，你不会介意吧。”
季素淳看着他的奇装异服，像是懂了什么，笑道：“你来送钱，我岂会介意？宝音舫是我的地，但那里都是下人。下人的死活我不在乎，只要你别恶心我，那边随你折腾。”
“那我可得谢谢杜王，以后要多去您那儿折腾折腾才是。”
林长济假模假样地躬躬身，余光却向季素淳的头顶瞟去。
此时风铃就蹲在正门的屋檐上，接到林长济的信号，便一个轻身消失在檐后，与溜进相府的清尘会和。
这些都是清尘的计划，先由林长济拖住季素淳，再由自己进去摸清情况。
以林长济的性格，本不想帮着清尘。奈何对方开了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自己“迫不得已”，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下来。
“杜王造访，可是跟昨天千月楼的事情有关？”
“消息还挺灵通。”季素淳邪笑着，“林相在千月楼毒害诸王，陛下派我等来调查。说起来，林少也是调查的对象，既然我在这里，你就没有什么要坦白的吗？”
“我已经坦白了，昨天我在你的宝音舫找花姑娘，所以这事儿跟我无关。”
说着，林长济装模作样地向季素淳身后张望了一下，冷笑一声。
“不过谋害皇族是大罪。如果老不死的真做了这事，那他现在应该在大狱里。眼下一不见禁军封府，二不见不良抓人。老不死的安安稳稳睡在榻上，杜王您又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看来这大罪之名，还没有坐实吧。”
“坐实不坐实并非你该考虑的，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从九族中摘出来吧。”
季素淳的脸色略显愠怒，正如林长济所说，林玄石的安然无恙超出了他的计划。
作为案子的真凶，毒害诸王，嫁祸林相，让林相的敌人与其内斗，本是季素淳打的如意算盘。
但一夜过去，无论是东宫还是秦王，都没有对林相采取任何行动。
最可笑的是父皇，季素淳刻意将消息传播进皇宫时，林相就在宫中与他面对面议事。
可皇帝老儿不仅没有表示，还当众放林相回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假模假样地让四王前来相府“调查”，一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样子。
在千月楼毒倒的那几十个王爷，全是陛下的亲身骨血。
此时的陛下应该暴跳如雷才对，但现在这“平静”的局面，仿佛是在说他“天衣无缝”的计划出了纰漏。
这是对他本人的侮辱，让他难以释怀。
现在还被区区一个秦王强按在这里，光是想想，就恨不得提把刀，随便砍个贱民发泄一下，别让自己那么憋屈。
而林长济那贱到极致的声音，更是让他的血压再度飙升。
“话说回来，殿下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是在等谁啊？”
“与你无关，滚！”
“殿下不肯说，那就让我猜一猜。”
林长济没理会季素淳的发怒，似有其事地推理起来。
“相府里没几个人。老不死的不需要等。秋妹是女流，殿下不会找她。我现在就在殿下面前，可殿下对我是这个态度，所以肯定不是在等我。其它下人，殿下又看不上。所有人都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一个人——清尘。”
“是他又怎样，难道你知道他在哪儿？”
“清尘，不就在相府里吗？”
“……啊？”
季素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立刻转头向后看去。
然而他的身后空无一人，脸色随即变得难看，压抑不住的怒火彻底爆发。
“林长济，你好大的胆子！先前我们在府中搜过，没有发现清尘。你却说清尘在府中，分明是在消遣本王！莫非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殿下要杀我随意，可是清尘确实在府里。那家伙神出鬼没的，指不定是殿下刚才没找到，现在再找找，就找到了呢？”
“那就带我去找，若找不到，饶不了你！”
“是，听你的。”
林长济贱笑着拍了拍季素淳，随后堂而皇之地从他身边绕过。
此时的季素淳早已没了等人的心思，跟着林长济进入相府，从后面死盯着他。
情绪化的人最好控制，接下来只需带杜王殿下兜兜圈子，便能在他彻底发飙前拖上半刻左右的时间。
只不过，林长济的心思已不在杜王身上。
因为清尘答应过他，只要他帮忙搞定相府的事。对方就将自己一直“珍藏”的《关于小师妹的一百个羞羞小秘密》送给他。
到时候，究竟该怎么用这本羞羞的书做什么羞羞的事？林长济在这半刻的时间里不停思考着、不断纠结着、一直苦恼着。直到谎言戳破的最后一刻，他也没能得出答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