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迷梦

作者:文小白 更新时间:2020/9/5 1:04:42 字数:4452

你见过烧开水吗?当水温上升至接近沸点,一些过分活跃的水分子便自发地纠结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孢子。由于密度原因他们会向上升,大部分孢子由于没有足够的能量会在还未显出他的面目就已塌缩,回到液态的沉寂之中等待着下一次纠结。但还是有一些孢子,他们体内狂躁的分子足够支撑起这番小小天地因而在上升的过程中一边吸收着无处不在的热量,以至于这些孢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形成了祂们可见的水泡,并在及其短暂的时间里冲破液体表面的屏障将自己体内那些狂暴的水蒸气一股脑的释放到空气中去,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咕噜声。

就这么来描述我们的宇宙似乎可以——在一口混沌的巨大无比的名为三维烧水壶里的水泡。那么你会不会想到当两个水泡靠近之际又会发生什么呢?这便是我所遭遇的事情,两个水泡靠近之际,从其中一个水泡射出了一份微不可察的热分子,并且在克服了强大的微观作用力与诡异的膜流之后射进了我所在的水泡,可惜的是两个水泡并未交融在一起,而是像绝大多数时候一样立马分开。那么这个小小的分子又怎样继续着他的旅程呢?我们看到,由于两个水泡能量密度的接近他安然无恙的留存了下来,不过经过了无尽光年的暗能量之海的摧残,他现在比

逃脱之前要弱上太多,但这也足够他继续着他的旅程——在创越无数的星河,逃过无数的黑洞与超新星的捕获之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澜星,一颗与他之前所在的地球相似的星球。这时,在这颗星球的一隅,夜晚还未结束,疲倦不堪的观星者很难发现在那暗紫色的后月笼罩之下的星空里的扰动——即使注意到了那蜻蜓点水般的波痕,也只不过认为是历经了一天观测后视觉的疲劳,又哪里想得到这是高维空间的一次祝福的轻吻?而四下里,更是只有螽斯无休无止的低吟和农人们依旧沉溺于梦境的呓语。对一颗星滑落,亘古不变的夜依旧美好无比,这微不可查的动静也似乎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对于不远处小小村社里的那个叫文小白的孩子就不是那么的平凡。

“......先生!先生!——快来......”迷迷糊糊地我睁开了眼,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仿佛是有满天盖地的轻纱隔在了我的眼前。又断断续续听到了蚊虫一般的絮语,像是我的父亲在喊我——及其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耳朵。可兀地,嗓子烧了起来,头痛的剧烈,这纱帐也随之扭曲,染上了各样的颜色。无意识地,我开始叫喊:“水!”可肺像是被人挖走了,我感受不到我的呼吸,只是觉得血从我的鼻孔里溢了出来,四肢被恶鬼锁死在了煎板上,我害怕起来 大脑也清晰了许多——但下一秒就觉得眼珠子被火烧着,脑子更加的疼像是斧子在凿,人被地狱的小鬼卸了下来丢进了冰水里。但我听得清声音了,耳边不再是蜂鸣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叫唤:“孩子醒了!孩子醒了!先生快来看看......”我想去够,可手仿佛不是我的,所以只是拼了命去喊,也只是游丝般:“”爸......水。”“什么?——”我觉得有火炉子贴在了脸上,但我知道那是父亲,所以再叫了一声“水”,而后又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好久,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撬开了我的嘴,而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就只是觉得清爽。于是睁开眼——脑子还是裂开的疼——看见父亲那张疲倦的脸,叫了声爸,便听见水开时瓦罐盖跳动时哒哒哒的声音,而后便有支架不住的困意便滚滚袭来,眼一合,又睡了过去。

年长的农人立在床侧,佯装镇定得向那位被称之为“先生”的人询问着:比如这到底是什么病,比如孩子为什么会昏死整整三天,比如中间为什么连呼吸都没有了……对他来说这一切真的来的突然:本来好好睡着的孩子莫名其妙地喊了声就这样了,然后什么都没做的就又好了起来——但他也不会细想,或许曾有鬼上身的想法,不过对他最重要的还是先照点好眼下的一切。一旁,面容姣好的农妇坐在贴近墙壁的一侧,紧张地聆听着两者之间的对话。“...睡会儿觉吧,孩子已经没事了。虽然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但我确定孩子已经没事…”“先生,那么他——”“说出来您可能不会信,他现在,嗯,确实是睡着了”那位医生想了想——对他来说这个病确实超出了他的学识,尽管他自认为他的所见所学已经算十分的宽广了,但是这个孩子,既不是生病,也不想受到了诅咒或者魔法,身上也没有异常的魔力气息,就仅仅有一些发热和昏厥的症状,但他更宁愿相信相信,这可能是一种未知病症。至于治疗,他坚信自己的几副糖浆绝对没用,至于是什么原因治好了小家伙,对他来说或许只有神知道,不过现在凭他的诊断,小家伙只是睡着了,就是喊一下他就会醒的那种睡觉。而相较于小家伙,他会更担心眼前的两个人,毕竟两个人三天两夜地没合眼,男人还是村长平常还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这么下去可能小家伙还没好,这两个人就要倒了。所以,医生说到“您知道的,这三天,小家伙也不好受,康复也是需要体力的。”唔…”男人望了望在床边盯着他的女人,这时那名医生又说到:“孩子醒了我会喊您和夫人的。”女人开了口:“走吧,先生说了,没事的”女人想站起来,却因为精神不济起身时有些恍惚,眼看着就要摔倒。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在和医生的搀扶之下,三人离开了小小的房间。不多久,一切喧闹终归结束,唯留下微弱的呼吸声与火舌舔舐陶罐的寂静。

……

你说,构成一个人的,究竟是他的记忆,亦或是他的身体?

……

阳光自窗帘间的缝隙溜进了屋子在我的脸上蹦哒,撩挑着空中的灰尘和皮肤上的细细绒毛。我翻了个身,从床上醒来,拿过闹钟瞟了一眼,又将它丢到一边。又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有些恍惚:“是梦吗?是梦的话一切都又太真实了。”根据我的所知,人在一个90分钟的睡眠周期内都会做上一至二个梦,大都会随风消散在记忆之海,而有印象的只不过是大脑这个执行有自动清理的电脑一样遇到了一个被星标过的文件犹豫地向主系统发出了是否删除的问询。脑子开始清晰起来了,我一边回想着看过的那本《梦的解析》,一边哔哔赖赖地朝着天花板发着起床气,抱怨着又他妈的要忘记一些玩意儿,然后爬到那个由飘窗改过来的书桌,抄起那只古董笔,草草记下这个有趣的梦,乘它还未消散之前 :“遮天的'穆枫'构成的森林,行走于雨中的蘑菇巨人,神秘的六足'森灵'……”可奇怪的,那些东西就像是刻印在了脑子里“草他妈的,在这扯淡,我……”我刚想抱怨这幼稚的想象,可兀的,又忘了我要抱怨什么,而后一切陌生起来,这支“笔”,这个房间,这具身体——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于我的认知之中,我试图抓住什么,可是身体像是被施加了僵硬的魔法,然后一个问题突然闪进脑海:“我是谁?”

……

虚无缥缈的空间里,一个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而在那身躯之上,陌名的阴影时隐时现。

……

为什么会流泪呢?

我站在那里,望着那个人,望着他从小小的肉团伸出手臂到干枯的而蜷曲的躯体安详睡去,望着他从和无数的人相遇再到和无数的人擦肩自顾自的离去,望见他从入人海里茫茫不知所归至穷谷深山里茫茫不知所去……他与我何干?可确是知他咿呀学语、蹒跚而行,知他年少轻狂、挥遒浑宇,知他迷茫怠惰、草草度日,知他爱的痴狂、败的潦草,知他四十碌碌、无为无依,知他年老色衰、参悟雁印,知他……他是谁,又与我何干?便想不去看他,确又心知那定然的结局:隆冬大雪时,有炉火将息……

……

阴影渐渐安定下来,不多久几近消散。可霎时,小小的身躯开始痛苦地痉挛起来,整个空间也随之剧烈的震动,仿佛随时要崩溃一般。

……

奶奶在烧着饭,“莱蒙”在锅里泛起肉香,尽管麦尔森阿姨的做吃的也很好吃的,可我还是觉得奶奶的手艺好多了。妹妹在一旁同我一起在火炉旁照料着烧着肉糜的陶罐,这是为了“守庆”所准备的——对我来说,“守庆”意味着每天挑水的日子可以告一段落了,而对于我年幼的妹妹来说不过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而对于长辈们来说则是从一种辛劳掉到另外一种辛劳中去了。比如说父亲,现在大概到了李赫尔德家在和那个老酒鬼商量着接下来的“守庆宴”,在被灌了两杯酒过后还得到顶着大雪到修女姐姐家商量布教的事,虽然这个村子没几个人信教来着……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妹妹突然摇了摇我的手说:“多多!嘘卟吧呐呐唔啊!”我有点恍惚,只是塞了两块柴火,觉得有人在摇我的手臂,便回头去看,便看见扎着小辫子的女孩着急地冲我喊叫着什么,我想去听,可却听不真切,又是一阵恍惚,便听见妹妹在喊:“哥哥!哥哥!爸爸没带雪橇!”“啊?啊、啊……”但还没反应过来,坐在一旁的胡子拉碴的老头给了我一暴粟:“你去给你……”我将那块燃着的木头架走,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嘴里“哦哦”地应答着什么,只是觉得一阵疏离,而后就是头又被敲了一下“别叫你“哦哦哦”的,像个老丧雀儿,先生怎么教的……”絮絮叨叨的是我爷爷,平日里挺闷的一个老头,只有在喝酒和教训我的时候话唠的像个“叫天子”,我啐了口脏话,屁股挨了一下,便要牵妹妹走出门去。可刚推开门板,暗影里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将我俩又拉过去,外面的罩衣可以说是很齐整不至于看上去破烂,但是穿着半截抹布似的围裙确实显出来寒酸,手上别着只素日里不怎么戴的银镯子,那是我父亲送的。厚大的手在围裙蹭了蹭,垫了脚从板壁上取下两对耳罩——她并不比我高上多少,甚至比我的父亲矮上了两个个头——给我和妹妹套上,又把我扯了过去,把裤子拍了拍,我别过头,只看见那头保养的很好为了做饭而扎在一起的秀发,听她又嘱咐一阵,终于是走出门去。可当我走出了几步,手里的热度却是兀自消失了,身旁小小的身影似云雾般捉摸不住,我惊慌起来,想喊叫,可是失了声,只有四下雪野里落雪的簌簌声,于是回头,看见黑黝黝的门洞里微弱的火光,母亲在掩门,那火光便随着门板的合上渐渐消散,我迈开脚来,但是只感觉脚灌了铅一般沉重,而后月光照耀下的洁白雪地便扑面而来,可是没有摔倒,只是觉得身体轻乎乎的要飘起来,而后一片黑暗——

“哎呀!”我抱紧了脑袋,老头“又”敲了我一下,呵斥道:“发什么呆!”我还没说话,一旁的母亲却是一脸困惑地盯着我:“怎么了?”我摇摇头,一边想甩开那种奇怪的陌生感,一边嘟嘟囔囔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爸爸没带,雪,车?”我费力的将那个单词说出来,可是嘴好像又不是我的,身体里奔涌着一种奇怪的困惑感,仿佛这一切不应该发生一般,那个沉闷的老头发话了:“阿熊走的急,大概忘了,让这孩子捎过去。”烧着菜的奶奶插了句嘴:“让小姝一起,路上好照应,今天这孩子老是喜欢走神。”这时从偏房里蹦出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欢天喜地地叫着好耶,母亲净了净手,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半髧的头发挽起来而后站起来从壁橱里捎出一瓶酒,递到我的手上,嘱咐道:“这雪下的紧了,叫你爸快点回来,这是给你李叔叔的,别弄洒了。”我听见他们说话那种感觉又疏离开来,因此只是点点头,牵着小妹的手,从板壁上取下耳罩套在她的头上,拎着那瓶酒,懵懵懂懂地带打开门走了出去,可当我带上门扉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地回头了一下,看见爷爷正从那张椅子上起来打算去照料那罐肉汤,便冲着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走了!”,老头子有点郁闷,愣了一愣回到“路上慢些”不过我没注意,只是听见妹妹调笑我平常出门都不吱声的今天这般爷爷倒是不习惯了,我也只是笑,可心里觉得怪异,于是摆摆头喃喃道:“今天怪的很”便不去想。可当我放好酒瓶子,架车打算走的时候,又是眼前一黑,而后失去知觉……

……

白色的世界安定下来,黑色的阴影也不再纠缠在一起,沉睡的婴童也不再痛苦地痉挛。然后便有一句空灵的声音响起,似乎在疑问,也似乎在慨叹:“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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