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是斯拉普蒂国当朝的两位将军之一。
海尔姆-斯拉普蒂。
我并没有皇族的血,只是我已故的妻子,她是皇族末枝,而我则是孤儿。
我年少时在卡赞留多遇到有恩于我的大游侠,他教我剑术,教我做人的道理,把我从一介扒手变成豪杰之首的英雄。
游侠后来在卡赞留多过世,怎么说他的坟墓,我得守吧?
还是年少时,我在卡赞留多遇到了那个女孩。我在路上遇到钱包被偷了的她,想起自己也当过扒手,就想着帮帮她,还还债。
没想到,呵呵,这一还,一辈子都搭进去。
倒不后悔,想起她那时每天下午和我约在南公园里。
我们背靠着背,坐在石台和草坪的角落,说些有的没的,直到漫天星光璀璨,月光安详,我才送她悄悄回家,看她用甜的发腻的笑容和我招手告别。
但总归是被她家里人发觉,要把她抓去和邻国联姻。真是皇亲国戚,若非当权,就工具人。
那时我怒发冲冠,提一把单手大剑,一路打进皇宫,无人能敌。单挑三百圣骑士,游刃有余,一千多宫廷法师,奈何我不得。
我必得那个女人。
嗯,不,我必让她得自由。
不过没想这皇帝挺好说话,几番解释后立马处理妥当,顺道给了她一个卡赞留多的女领主位置,喊我早生贵子。
得,老哥懂。
后来经常进宫和这皇帝聊聊天,有一次还带他出门冒险三天,他还差点挂了。然后我就成了大将军。再后来,我带领各族对抗复苏的远古邪物,随后天下太平了八十年。
我回归卡赞留多和妻子相守幸福,真是美好岁月——
可她去世那年,兽人国被一个小人篡位,我年老体衰没法远途讨公道,却不想一年就让那个小人打开了远古禁忌的阀门。
那之后,八十年前的成果毁于一旦,人们蜗居于结界之内。还甚至险些毁掉四百年前那群先辈的成果。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剑已经生锈。
我恨我教不出如我一般的学生。
直到半个月前,一个黑角魔神发了疯似的攻击卡赞留多,所幸我找来一个靠谱的后辈,大魔法师泽尔里奇一起对抗。
但今日,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友人后辈身死我眼前,妻子和师父的坟墓难以守护。我这什么狗屎将军,我根本不配。
我连【啸魂的已亡人】都没感应出来,眼看着身边几个法师被杀死。
我的剑生锈,我的心也锈了。
我快一百二,真是老糊涂。
绝望的瘫坐在地,我本靠信念紧握着的剑,现在也松开了。
唉,唉,唉。
"英雄迟暮,这后世,却再没有了盖世的大英雄。"
在不间断的尖啸声中,我等待着死亡。
——但我感到一股微风拂过面颊。
"老爷子,人类向来能做到意志和希望的传承,可不要怨当世无人——救世之战,保护的可不是这样羸弱的意志。"
一道寒意闪过,无数尖啸声停歇。
我展开苍老的眸子,看到空中飘舞的冰花。
年轻的身影做拔剑状站在我身前。
满是灰尘,头发凌乱。
怡然而闭眼,自信地微笑。
这姿态,这气度。
"这是…"
我瞳孔中的光有再次明亮起来。
我仿佛猜出了这是什么。
——我老泪纵横。
"小兄弟…"
我颤抖着,想向他发问。
"嘘… 听。"
他没有睁眼,微微偏头,带着那副自信笑容。
示意我噤声。
我听见低沉的交响乐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
西下的夕阳,城外的平野——
乐声渐亮,壮丽起来。
我立刻明白,有些感慨,有些感动。
那是我不曾踏足的领域。
"剑圣…"
"不,不只是剑圣。"
他对我微微一笑,前方结界忽然破碎,黑色巨拳袭来
——我却觉得心神安宁。
"这把剑不知道行不行,试试吧…"
年轻人调侃两句,左脚上前一步。
那一瞬间,我感觉时间变慢,天蓝色的光芒从他渐渐拔出的剑身上盘旋而起,然后剑身开始碎裂,那蓝色的光和金属,颜色也逐渐变深,直到变成幽蓝,变成深邃的幽蓝。
【星光——】
他开口。
傍晚的夕阳突然消失。
满天的繁星点缀上了夜幕,汇成一条明亮的星河。
我感觉到,在那条璀璨的星河之上,有很多熟悉的感觉。
——有一个,很像。
很像老师的剑。
下一刻,连绵于旷野上的交响乐忽然变成高昂而圣洁的女高音,耀眼的星辉迸发在我的眼前,无数道星蓝色剑芒在黑色的魔神身上穿梭折返——
然后天空逐渐变亮,夕阳再次显现。
空中高昂的女声化为叹息,逐渐微弱,微弱——
直到静谧无声。
只是魔神已经不再,年轻人手中的冰剑碎成点点荧光,随风而逝。
在短暂的寂静后,身后的整座城墙上爆发出惊人的喝彩声。
我噙着泪水,望着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却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草,你他妈赔老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