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莱恩-刘维尔。
喜欢用剑。
最喜欢用的剑，是没有剑。
——我和阿丽亚回到家里。
"啊呀，终于回来了！"
她脱下鞋子，甩着一袋吃的喝的塞进冷藏箱，然后提着法师袍的下摆蹦上沙发，在走光的瞬间躺平，对着高高的书墙伸出白白软软的小臂，取下一本看似有些年头的书籍。
"阿丽亚，出远门的话，屋子不整理一下吗？"
我看着地上的杂物，总觉得落脚点找起来很麻烦。
"啊，没事啦~ 快把门关上, 快把门关上！"
她不看我，一脸惬意地翻起了书。
我把剑放到门口，在藤椅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
"你昨天不是说发生了护城战这么大的事，你爸爸肯定会很快赶回来的吗？"
"没事啦，不要管他。"
不过我倒是觉得有必要和阿丽亚的父亲说一下。
父母游走在危险中时，子女的担忧，我是很清楚的——想来，反过来也是。
我知道，世界上确实有很多恶劣的父母，但阿丽亚的父母…
想起昨天。
"那我咋办，那我去你爸爸妈妈的房间睡？"
"不可能。"
想起昨天某一刻的阿丽亚，我开口:
"买了这么多吃的，是再等一天出发吗？"
"啊，莱恩，那些吃的是我们今天的晚饭啦。吃不完剩下的，给我爸留着就好了——我们晚饭吃了就走——他估计今晚夜里会到。"
吃不完剩下给你爸留着…
带孝女了。
不过我们也吃不下那么多的。
"不见一眼你爸爸再走吗？"
"我又不想见他。"
我没说话，望望一脸沉浸地看着书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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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爸爸有事出去一下。记得千万别再跑出祭坛了。"
"我妈到底在哪儿？"
"…儿子，你肯说话了。"
"她死了吧？你一个人从南方回来后，外公给你打的那几把【封魔之剑】，有一把就是妈妈的感觉。"
"莱恩… 是你外公说了什么…吗？"
"外公只知道喝酒睡觉，他什么也没说。"
"莱恩…"
"你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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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倒数第二次见到我的爸妈。
"虽然没什么遗憾，但还是有点想再见见…"
"——尤其，想在节奏很慢的日子里再见见。"
"你说什么？"
阿丽亚把眼睛从书里抬起来。
"没什么，就这么决定吧。不收拾下东西吗？"
"我带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化妆品就好了。不像运送大量物资——我们去的路上，每天只要赶到有传送门的地方就行。东西少带一点比较好。"
"有这么多传送门吗？"
"是呀！诶诶？剑圣大人是真的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嘛？莱恩真的没有常识诶？"
我笑了笑，不说话。
翘着二郎腿看她。
半天，阿丽亚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内容，眼神离开书，警觉地四下张望。
直到她看到我。
"啊——莱恩你别吓我，你看我干嘛… 我快吓死了！"
"哈哈，"
我站起身来，往冷藏箱走，
"我去拿吃的喝的，你要可乐吗？"
"快快快莱恩，再不喝可乐我要被外星人抓走了！"
"什么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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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疲惫的男人打开屋门。
他很惊讶。
为什么？
因为，并没有预想中的灰尘和异味。
"长大了。"
虽说，地上的凌乱比以往，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脸上的皱纹拧了起来，蜷曲成一个开心的表情:
"也就那样。"
看着桌上有两杯喝空的饮料，他心里一震。
两杯…
但桌子其余地方，却收得干干净净。
正当男人胡思乱想的时候。
"您是阿丽亚的父亲吧？"
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男人转过头去。
"你是谁？她去哪儿了？"
男人现在，很紧张。虽然没有表露出来。
那个年轻人穿着他的旧衣服。这说明了一切。
男人握紧拳头。
这个年轻人，长得确实俊秀——但不够硬朗。
"她现在在城外。我们去佩洛伊魔城做冒险者任务。"
"城外？！冒险者？！"
这个时代，"城外"是有多危险？！
更遑论刀尖舔血的冒险者们。
那一瞬，血液嗖地一下冲向他的头顶，愤怒哗啦啦涌上他的喉头，但是…
"您身上这股子黑曜石的味道——是八祭坛的人吧——在暗影祭坛工作？"
他整个人的血管立刻冻住了。
"难道你是邪神信…"
可还没等他抽出魔杖，那个年轻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耳边。
"那味道我太熟了——我在那里出身，度过童年，看到母亲，父亲，还有父母的老师们，一个接一个，一去不回——"
年轻人在他耳边幽幽地说着，
"最后我偷跑出去的时候，把【黑之宫殿】外我爸的雕像砸了。
那时我很讨厌他，但我知道他希望被遗忘——
而且，让暗影祭坛来纪念他，也不太合适。"
"你…您…"
男人震惊地说不出话。
"你…您"
年轻人顿了顿，换上敬语，
"打开冷藏箱吧。阿丽亚她… 她想到您回来得晚，留了很多吃的。"
男人愣了一下，转过身，缓缓蹲下，打开冷藏箱。
很多吃的。
最前面，还有个吃剩了一半的汉堡，和只喝了一小口的可乐。
"阿丽亚眼大肚皮…没那么大。我当时让她扔了，她又舍不得…"
年轻人耸耸肩，有点尴尬地笑笑。
"呵呵，呵呵…"
冷藏箱透出的寒气加重了晚秋的深意，但男人的眼睛，还是渐渐蒙上了一层热气白雾。
他拿起吃剩的汉堡和可乐，轻轻吃一口，再喝一口。
轻轻地吃一口，再喝一口。
年轻人站在他身后，没有移动。
男人也不希望年轻人站到正面——
虽然，是那个人，但既然是阿丽亚的朋友。
——那他便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被这个人看到这个表情。
看到这样的表情。
男人沉默了一下。
然后开口。
"刘维尔先生，麻烦您照顾她了。"
"不不不，谢谢您女儿照顾我了…"
年轻人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而空灵。
男人转过身，看着无人的门边一片片深黄的落叶。
他在一口放松的吐息里，安静地拉起一个笑容。
再然后，他望望清朗的夜空，星光点点，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