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优达林跳到地上。
"路西菲尔,乖~"
她跑过去搂住半人高的路西菲尔,亲昵地摸摸后者的脑袋。
路西菲尔笑着眯了眯眼。
"姐姐,外面又来了很多人哦。"
听到路西菲尔忽然的警告,弥优达林望了望洞口。
还没人来。
"路西菲尔,快去帮杰斯伯他们吧。"
但路西菲尔摇摇头:
"姐姐,你去帮队长哥哥他们吧。"
正当弥优达林想开口时,头顶的地面忽然开始塌陷。
这群人,居然敢闹出这么大动静!
也罢,摩洛本地的军事力量,多半都不怎么干净——
不然那群人怎么可能袭击了城里的餐馆,还一路畅通无阻?
路西菲尔抬起手,红色的火幕从半空中荡开,那些头顶坍塌的石块落到火幕上,然后沿着倾角滚向墙壁的边缘。
天花板逐渐塌下,露出教堂内墙的金碧辉煌,那穹顶的光线螺旋而上,展示出一个巨大的银色十字。
白色的亮光刺痛弥优达林的眼睛,她伸手微挡,侧脸回避,却看到路西菲尔嘴角流血。
"路西菲尔——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是身体毛病啦,"
路西菲尔抿抿嘴,看起来气色并没有变化,
"姐姐,我们快走…"
路西菲尔身上浮出滚滚流动的黑色雾气,雾气结成一张大手,把弥优达林拖了起来。
然后,路西菲尔带着弥优达林飞向地下深处。
在前进途中,弥优达林这才看到,地上躺着几个剑士,大概是刚刚自己和红色剑士战斗时,他们从那些幽邃的洞道里钻出来,然后被路西菲尔解决了。
"——恶魔,你要是过去了,我们会很伤脑筋的啊。"
一道明亮的男声从后方传来,在地下洞穴里回音不断。
前方突兀地出现爆炸,爆炸中是大片金色的光流。
弥优达林察觉出那只是普通的教堂礼花,除了晃眼睛,没有什么用。
"这群人登个场这么臭屁,还把这种东西埋在地道了?"
弥优达林心生疑惑,却看到路西菲尔往后退了几步距离。
紧接着,弥优达林回过头去,看到后方正在坍塌的地方,跳下来几个银铠骑士。
而其中一个骑士,刚刚落地,便抬手出现一片白色闪电,向着自己这边掷出一个淡金色的光锤。
弥优达林举起手,在不远处的前方升起一堵冰墙——
但疾驰而来的光锤直接击碎冰墙,大吃一惊的弥优达林立刻意识到了魔力强度的差距。
——瞬间,一道紫黑色的光盾立在她的面前,及时和光锤对上。
一道道波纹扭曲地旋转在光锤和紫黑光盾的接触点,随后,光锤消散。
怎么可能?
弥优达林看看旁边捂着眼睛的路西菲尔。
那个紫黑色光盾是路西菲尔制造的。
是瞬发的。
在冰墙被击碎的那一刻,弥优达林感觉到了——
骑士扔出的光锤,魔力强度可能超过500科尤,即便路西菲尔比自己强接近一倍,她的瞬间施法也绝不应该…
"姐姐,前面的光你可以通过,你先过去吧。"
弥优达林看到路西菲尔把手从眼睛处拿下来,小小的手上全都是血。
"路西菲尔,你没…"
"姐姐,求你了,快走吧——不然杰斯伯队长和依拉希雅姐姐会死的。"
弥优达林的眯眯眼愣住了。
这么久以来,她好像从来没看到路西菲尔焦急的表情。
"恶魔,受死吧!"
后方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你们这群渣滓,说谁是恶魔呢?!"
弥优达林睁开眼睛,抛开自己平日的温柔姿态,对身后逼来的骑士一声厉喝。
"女士,您不知道吗,您旁边那个小女孩,可是一只恶魔啊!您想想她刚才的那些反应——正是她,正是这恶魔迷惑你们,让你们和公会、教堂作对,让你们看到虚假的证据,抹黑高尚的公会,让同为人之子的我们手足相残。"
那个投掷光锤的骑士满脸圣洁,不容置疑地开口。
弥优达林愣了一下,她看一眼路西菲尔,后者留着淡淡血迹的可爱眼睛里,有那么复杂的表情。
白发的萝莉别过脸去,不看她,小小的嘴巴欲言又止。
名为弥优达林的女人忽然想起——
很多年前,那个男人来自己课堂上时的情景。
是很久以前——
"弥优达林同学,您不听课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泽尔里奇大人,我哪儿敢啊——您这样的大贵族,莅临我校指导,不胜荣幸。小弥优达林我只是听不懂您那高贵的精灵腔,听得发愣了而已。"
弥优达林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
她拖着下巴,翻着书。
她懂很多很多东西,她博览群书,她比其他同学知道的多的多——
但她没有资格去最好的学校,因为出身——
她不过是个农家的孩子。
全班同学齐刷刷看向弥优达林,弥优达林心中,对讲台上那个满身光芒一般的男人,更多了几分厌恶。
男人摇摇头:
"我知道你对录取的事情很有意见,我也知道,这是不公平的——"
"哼,一些贵族负责说漂亮话,一些贵族负责做'实事'。"
弥优达林无精打采地开口。
"不管你相不相信,孩子,我要说,我一直是一个坚持平等的人。
不论贵族平民,理应在教育和生存生活的权利上,得到平等的对待——
这些平等,不仅仅跨越贵族、平民,我甚至认为一切能进行思考、能够学习、能够因此进步的生命——
精灵、人族、兽人、矮人、吸血鬼,甚至,恶魔、和产生神智的亡灵。
他们都应该,具有被我们的文明所接纳、所平等对待的资格。
原本凶恶的生灵约束自己,能遵守作为人的基本准则,能对道德、正义和律法作出正确合适的反馈——
哪怕他并不真的理解那些东西,他也应该得到公平正义的对待。"
弥优达林翻翻白眼:
"果然不愧是著名的理论派,计划得比天远,可实际上…"
她讥讽地耸耸肩。
泽尔里奇走近她,对她微微鞠躬:
"尊敬的女士,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没有改变世界的能耐。"
"虚伪。"
——回过神来。
"虚伪。"
弥优达林带着温和优雅的笑容,看一眼那些步调整齐划一,逼向她们的骑士。
这个成熟的女人露出平日的表情,抬起剧痛的左臂,摸了摸路西菲尔的脑袋。
路西菲尔吓了一跳,转过面来,抬头仰望弥优达林。
"路西菲尔,没事的。"
"…?…嗯!"
"路西菲尔,我先过去了。不要死。"
"嗯,大家都不要死。"
"嗯。"
弥优达林拿起扫帚,忍着痛往前方飞去,留下站在原地的路西菲尔,转过身去。
形单影只的白发萝莉,背对着狂暴的光流,前面是那些举着剑整整齐齐走过来的银铠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