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身为僵尸、身处墓穴的林君贤来说,自杀并不简单。
如果在以前,他可以学海子的洒脱,在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卧轨酣睡,他可以假装自己跟海明威一样硬汉,像饮烈酒一般,以猎枪为威士忌,饮弹自杀。
他还可以如川端康成在樱花开放的季节打开煤气管,在弥漫煤气的卧室中长眠不醒,宣告此生不过徒劳,他或者还能像太宰治那样投河自尽,溺水而亡,他甚至能模仿少年维特,问爱丽丝借一根手枪,一劳永逸地解决自己的烦恼。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死亡并不能急于求成,林君贤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总不能教自己不停地用头撞墙,活生生把自己撞死吧。
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僵尸,需要撞多少次才死还不知道呢。
林君贤决定吸引周围僵尸的仇恨,让他们对自己发起攻击。据林君贤鉴定,四周的僵尸们的等级和属性都比自己高,偶尔还有【血尸】的进化种出现,君贤想它们大概会很乐意给他一点小小的帮助。
林君贤在墓穴游荡,挑选了一匹皮肤苍白、体表附着无数鲜红血管的畸形尸骸挑衅。这血尸的双手像猛禽一般,有着长而锋利的爪子,通过鉴定可知,它比自己强得多。
【种族:血尸(折叠/展开)】
【位阶:巫灵】
【说明1:强大生物在死亡时浇灌大量鲜血,并由罪恶的死灵魔法注入庞大暗能量后诞生的嗜血不死者。僵尸浇淋大量血液后发生变异,也可进化而成。有着饮血的习性,嗅觉灵敏,速度惊人,犹如鲨鱼闻到血腥一般,会主动飞速靠近血腥味浓重的地方】
【说明2:徘徊在魔女之墓的血尸没有创造主,和巨大墓穴的所有不死者一样,基于对魔女遗产的本能渴望,在墓穴内游荡探求,并击退入侵者】
血尸所有属性至少比僵尸的林君贤要高十点,虽然最初没有主动攻击他,但是被君贤从后面偷袭,一拳打得一个踉跄后,它便转过身来,发出刺耳的怪异喊声,一爪卸掉了他挥拳的右手。
黑色的淤血从失去手臂的断口渗出,因为五感并不灵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然后,血尸另一只爪子一拍,君贤便身首异处。
意识没入漆黑,自杀成功。
过了不知多久,在一片布满白骨和腐肉的黑雾笼罩之地,亡灵的意识再一次回归肉体。林君贤举起右臂,便察觉到扯断的右手恢复了,脑袋则更不必说。
这副身体跟最初有点不一样,果然,是依靠【死者葬仪】恢复了吗。
看来,爱丽丝料定了他会自杀,还专门给了他以《荒原》第一诗篇命名的能力,让他求死不能。
真是坏心眼的神明大人。
有一股想要离开压抑的复活点,探索墓穴的冲动,这就是对魔女遗产的本能渴望吗?
别无他法,林君贤只能根据提示,去寻找所谓的魔女遗产了。他正想再浏览一遍自我鉴定的文字提示,却发现如今自己并做不到。
【鉴定眼】能力似乎消失了。
大概是爱丽丝为了方便给予提示,才会让自己的初始个体拥有能够鉴定万物的眼睛。本来,最低阶的僵尸拥有【鉴定眼】就很奇怪。
既然无法自杀,就勉为其难地服从提示吧。林君贤有一股想要离开的本能冲动,他挪动僵尸僵硬的脚,以缓慢的步伐离开复活点,迈入深沉的漆黑之中。
由于墓穴昏暗无法知晓日夜,而君贤也没有脉搏或者心跳用来计时,所以他也无法得知时间具体的流逝,不过经过一系列的探索,林君贤也搞懂了不少东西。
首先,这座墓穴分为四层。
虽说是四层,但是并没有具体的阶梯,林君贤所在的埋骨之地,比起墓穴其实更像是错综复杂的立体迷宫,他在里头绕来绕去,通常都是在走平路,明显有上下坡体感的位置则一共有三处,他咬断自己的食指,用黑淤血留下了记号,来回数遍,最终确定,三个斜坡各不相同,将整座地下墓穴分为了四层。
第二,这座墓穴存在自己无法通过的出口。
确认了墓穴分为四层后,林君贤便在最上层寻找通往地面的出口,出口确实是存在的,但是他却无法通过,而且靠近出口的通道处有人造的太阳光,离出口越近,人造光就越猛烈,他在人造光暴晒下坚持走完全程,得出自己无法穿过墓穴大门的结论后,就被被人造阳光杀死了。
僵尸被阳光照射就会受到持续伤害呢,难怪最上层地区格外尸烟稀少,人造阳光照射带来的痛苦,可比被血尸肢解难受多了,如此痛苦的死亡方式,就连自杀预备役的林君贤也不想再回味一次。
第三,自己所拥有的【死者葬仪】能力,乃是复活而非死亡循环回滚。
亡于日光暴晒后,林君贤犹犹豫豫磨磨蹭蹭了好些天,最终抵不住好奇心,回到最上层又送了一次死。
这次送死让他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从位于墓穴的埋骨之地苏醒后,自己残留的尸体并不会消失,他死掉的尸体好好地躺在出口旁,被晒成了腊-肉。
干瘪的尸骸无声诉说着,告诉林君贤,他每次死去时,时间并不会回滚,他只是在埋骨之地重新复活而已。
来不及感慨,林君贤便第二次死于日光暴晒了,真不想体验第三次啊。
最后,林君贤找回最初的鉴定能力了。
确认既无法自杀,又无法逃离后,林君贤又当了许久行尸走肉,无聊得快疯掉了,最后决定遵循爱丽丝的提示,认真完成寻找魔女遗产的任务。
他浑浑噩噩地在墓穴里不停游荡,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僵尸、骷髅及其变异体。
这里的不死者和林君贤是同族,只要他不主动挑衅,它们并不会袭击自己,对同为不死者的林君贤来说,地下墓穴并不存在禁地,他在浩大的墓穴迷宫里转了又转,偶然间还找到了最初的死亡点。
血尸已然消失,自己最初的躯干也不见踪影,只是,存有残骸。林君贤在石墙边上的泥土里,发现了自己的头颅和右手。
头颅的眼窝中留有两颗眼珠,一颗已经发霉,另一颗却闪着诡异的光。林君贤从头颅中挖出那颗闪着凶光的眼珠,放在手里,心底便隐隐有了一种明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想探寻魔女遗留的宝藏,鉴定能力是必需的。
林君贤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眼珠挖下,因为痛觉不灵敏,那疼痛并不比他以前用小刀割破手腕猛烈。
没花多大功夫,林君贤便顺利地用第一句尸骸的鉴定眼替换了自己的右眼,并且重新取回了鉴定能力。
就在他把一切准备就绪,正式开始寻找魔女遗产的第二天,墓穴最上层通往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