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悦,运动会……要参加什么项目呢?”
在结束了顾京成大人和女魔头段晓晓意见分歧大吵特吵的短暂例会后,我和站在教学楼前的唐蓉会和。
果然是到了运动会准备期了啊,不管是谁,口中都离不了“运动会”三个字。
“诶?我想想啊,既然去年我参加的是长跑和短跑的话,今年就换成跳高和跳远好了——反正相同的奖状我不想拿两个呢。”
我悠悠闲闲地说。
嗯嗯,这是个不错的计划,谁叫咱们学校报名参赛限制这么大,一个人只能够报名三个项目,得需要三年才能够集齐所有个人项目的奖状。
哎呀,一不小心装了个不得了的逼?
“小悦的体育还真是厉害呢。像我就完全不行了,连报名的时候,班委都不会第一个想起我。果然,小悦就是小悦呢。”
唐蓉激动地捏着拳头感慨道,转身踏上教学楼的矮楼梯。
“哪有哪有,过奖了过奖了。这个学校第六名就能拿奖状了,所以呢,我也就只能擦边拿个第六名啦。”
“可是,这对我这样连上场都做不到的人来说,小悦能够参加比赛就已经很厉害了。”
我转头,看向站在高处的唐蓉,她薄薄的刘海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又是这样的眼神。
唐蓉对我,永远只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在那起事件发生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目光不过是单纯的对我的崇拜和憧憬,或者说带有这么一点点挚友的情绪。
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她的眼神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热烈,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将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来看待。
甚至,直到继奇怪的委托事件出现后,我才明白,这个目光背后,带着——
喜欢的情绪。
“小悦在想什么?我们应该要赶紧回家,毕竟今天的作业还稍微有点多呢,对吧?”
然后,这个我一直当做挚友来相处的唐蓉,变成了一直一直黏在我身边的唐蓉,比起朋友,更像把我作为半个恋人来看待。
不明白。
难以理解这种情绪。
“抱歉,刚刚发呆想了一些事情。”
我小跳上了楼梯,和他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小悦每一天都有好多好多事情在想呢,。然是因为成为Homeless,大脑都把空间留给了作业吗?”
唐蓉说着,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就像在担忧自己的恋人为工作所困扰一样。
看到她的表情,我不禁轻轻微笑出来。
“我在想你哦?”
说完这句颇具情话感的话之后,我亲眼目睹唐蓉的脸如何从淡白的肉粉色一点一点涨得通红,她甚至害羞地低下了脑袋。
“真是的……就是因为小悦总是这样,我才会这么喜欢小悦啊。”
“啊,是吗?”
我笑着走上楼梯。
话题又回到“喜欢”上来了。
我所不懂的这个感情。
唐蓉在我面前扭扭捏捏,非常得害羞。
我所不懂的,并非她的“喜欢”。
而是所有所有所有所有所有所有的“喜欢”——
“那、那小悦,我们就这样回去吧。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当然可以啦。”
我向唐蓉伸出手,用交朋友相互间请求握手的那种手势。
唐蓉先是伸出了食指和大拇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手心,她指尖冰凉的感觉顺着我的神经传开,接着,成面的冰凉触碰感传来,唐蓉和我十指相交的握紧了。
“小悦的手,真是暖和。”
“你的手很凉呢。不过,你一直都是体寒的体质。由我来温暖吧。”
这么说的我,把另外一只手握了上去,又上下搓了搓她的五指,想要暖和一下她冰冷的手指。
然后,我这个动作,自然又一次引起了唐蓉剧烈的“脸红反应”。
她抬起头,脸颊上面的红色配上阳光,显得唐蓉更加可爱和小女生一些。
“谢谢小悦,我们走吧?”
以恋人一样的生活方式,我们两个如此相处着。
以喜欢的相处态度,唐蓉一直以来像对待恋人一样对待我。
我抬头看着我面前的唐蓉,还有她身后空空荡荡的校园。
我身后除了在操场上练球的男生,也没有其他人了。
现在这个校园,方圆十多米内,就只有我们两人。而我们将要进行的,也是我们两人空间的“回家路程”。这么看来,我们两人的确太像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只有我们两个人回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上学,只有我们两个人学习,只有我们两个人出去玩,只有我和她成为同桌,大多数时候只会和她一个人讲话……
——这样的日子,明明从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把她当做朋友的时候,就一直进行着。
从某个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这大概就是所谓“喜欢”吧?大概是所谓的“依偎彼此”吧?
可我仍然不能理解她的“喜欢”。
就像哪怕知道,也不能理解苏哲对我的“喜欢”一样。
——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这些吗?
身体前倾,要被唐蓉的手拉着走的时候,站在穿堂风不断呼呼刮过的教学楼中心,我从这风声中听见了断断续续的琴声。
琴声并不大,混杂在风里,多半也只有像我这样对声音分外敏感的人才能够听得见。
这个琴声来自于遥远的天空之上,像是从云端传来的合乐,像是天空的云奏出的一曲鸣奏。
这个琴声,弹得是一曲《致爱丽丝》。
既然是从天空传来的话……
我轻轻抬头,循着虚无缥缈的声音找过去,看向教学楼和教学楼上面的蓝天。
心中默数着拍子,在第二段间奏那里——
错音,一个非常明显的错音,手指没能灵活地以一定间隔按下两个相近的按键。
弹琴的,是她吗?
这么一说,我似乎被段晓晓拜托了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找她谈一谈。
我甩开了唐蓉牵着我的手。
“小悦?”
唐蓉转身,不解地看我。
“抱歉,我忽然想起……我必须要去见一个人,今天也不能陪你了。”
一边跑向教学楼上楼的楼梯,我一边对唐蓉如此大声喊道。
同时,做出合掌致歉的手势。
唐蓉什么也没说,亦或者她说了我也没有听见。
走上楼梯的时候,这段琴声变得更加清晰,让我能够准确定位到它的来源——
琴房。
一般而言作为音乐教室的地方。
在七楼。
会在这么高的楼层,是因为老师不想让音乐课的琴声吵到正常上课的同学。
然而,其实在整个教学楼的穿堂风影响下,总会有细微的琴声荡开在两楼之间,尤其是天井这一块的位置。
我一层一层爬上楼。
不得不说,爬楼梯还真的说不上一件舒服的事情。
也幸好这里的楼梯一节一节并不是太高。
琴声越来越响亮了,也意味着我距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
擅长运动的我,也还是在爬到顶楼的时候,气喘吁吁。
也幸好是擅长运动的我来完成这一次攀爬,才能够在一首《致爱丽丝》结束之前,到达顶楼。
琴房的那扇半掩半开的门,里面是黑暗的,倘若不是耳边一直持续进行着的琴声,我都不会相信里面有人。
“真是的,已经不是夏天。天也黑得这么早,居然还是不开灯就开始演奏。”
虽然琴房一直开放,却没几个人会选择来这里畅弹一曲。归根结底,还是作业过多惹的祸,让我们抛弃了一切曾经钟爱的事物。
我推开那扇门,门的边角带着光,一道浅浅的光亮像是敲开了尘封的琴房一般,从门和门框的狭小缝隙探索进去,一路摸到琴椅的椅腿上,烫金的黑色发出暖暖的光。
坐在椅子上弹琴的人完全投入,早已弹奏到忘我。她微微弓腰,身体不断跟着旋律摇动着。
黑色及腰的长发也跟着她的节奏不断飘动,在琴房闷闷黑暗的空气中划下一道道痕迹。
她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仍然透出璞玉一般的白色,这样的白色加上她顺滑的丝丝长发,加上她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衣,让她变得如此像一个清清爽爽的瓷娃娃,还是放置在钢琴前的瓷娃娃。
最后的一段演奏终于接近尾声,一连串的音符随着她手指的下落而迸发出来,最后,她一个抬手,曲终。
我没有鼓掌,也没有打招呼,而是静静地用手敲开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房间大亮。
漂亮的瓷娃娃轻轻地把头转了回来,齐刘海下,冷彻的眼睛用寒意十足的目光看了过来,这个眼神里面还稍稍带着些疲态。
“你还是在你经常错的地方错音了哦。真是的,明明你都弹这首曲子多少遍了。”
我用我暖暖的眼神和她对视。
希望这样能够稍微感化一下这个弹琴不开灯的顽固分子。
“好久不见,夏悦。”
她淡淡地说,连打招呼都显得冷冷的。
不过,我却在琴房的冷光灯下,瞥见了她嘴角轻轻翘起的痕迹。
“好久不见!”我扬起音调,抬起手和她打招呼,“梅微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