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中飞过一张试卷。
我伸手把它接了下来。
然后，转身，把它递给后面的那个人——
“啊，多谢苏哲你啦。”
已经换上了我们班球服的顾京成站在我身后，把试卷接了过去。
“你啊，明明都是班级赛场上的一员了，却还是要带着试卷？要在替补板凳上写不成？”
顾京成点了点头。
“啊，当然咯。无时无刻都在挤出时间写作业，才正是Homeless的作风吧？”
这样的腔调让我怀疑他被段晓晓传染了。
“话说回来，苏哲……你真的要比赛吗？而不是……考虑去拯救一下夏悦什么的？”
“你还真是关心这件事。”
我没好气地回复他一句。
“好吧好吧。毕竟，我只是给你……提供机会而已，至于你宣布选择利用合格机会，还真不是我能够强迫的。”
我不认为他说的是错误的。
我也非常非常想要利用这个机会。
……倘若做起来和说起来一样容易，我也不会迷茫地站在这里了。
拯救这样的事情，可不是想做就能够做到的。
更何况我……
我现在才发觉，我从未看懂过夏悦。
“11班！加油！”
伴随着裁判走上篮球场的中线，周围的呐喊声一浪接着一浪如波涛一般喊了起来。
“5班！加油！”
我看着对面5班的萧子洋也走了上来，他站定在了正对着我的位置。
“苏哲，我想要让你看到，所谓胜利，到底是多么强的东西。”
萧子洋开口对我说。
到现在了，他依然还像个孩子似的，嚼不坏舌根地重复着史骁用来洗脑他们的那个词——“胜利”。
我耳边响起哨声，与此同时，看见了棕色的篮球被裁判抛到蓝色的天空中——
“胜利。”
“胜利。”
“胜利。”
……
连我也忽然开始向着自己念叨这样的东西来。
球才刚刚落下的时候，便被我用右手抢了下来。
对面的主将一愣。
然后，在下一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便一个转身，带球从他身边超过。
“萧子洋——”
只听他叫这么一声的时候，萧子洋在后场十分紧张地开始活动。
哦，对了，顺便一提。
萧子洋的射球准头非常差，实际上也怪不了他，因为在篮球赛中，他往往都是担任后卫一职。
虽然萧子洋的灵活度和速度，是我也不得不佩服的。
可是……
想要防住我，还稍微差了这么一点点呢？
他才刚刚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起身一跳，手中的球脱出，朝着篮筐而去。
“啧。”
萧子洋也起跳准备拦下我，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哇！进了进了！”
周围响起了大喊的声音，与此同时，我们班的鼓开始敲个不停地打了起来。
先发制人的第一个进球，不好意思，我暂且拿下了。
落地的时候，我看着萧子洋恨得咬牙切齿的脸，微笑起来。
“不错啊。老苏你……像是找到以前的样子了。”
称呼又变回来了。
看样子，我的这份热情也算终于得到了萧子洋的认可。
“这才是你以前在赛场上对我展现出的热情啊！”
热情，是吗？
说来也很奇怪，我苏哲——总是被人念叨着“你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苏哲，却发自内心地……非常喜欢篮球这个运动——哪怕是对我不那么了解的人，也知道这一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站在了篮球场上，我就像被灌入了“热情”一般。
“传球给苏哲——”
“他应该能够突围——”
“联防联防。”
如果说在场下的我，在教室里的我，在其他地方的我，还只是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懒洋洋，总是利益至上，要寻找一个符合我利益去驱动行为的人的话……
现在站在这里的我。
则全然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砰嗙。
已经不知道是我的第几个进球落地。
萧子洋依然站在我面前，他这一次也依然没能够成功防住我。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我们班的叫喊声越来越大。第一场他们应该看得很爽吧？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我这边在进球。
不过，“再来一个”多半是无法满足他们了。
裁判吹了第一次哨子。
我们被换下场，然后，几乎无缝地……女生们上场了。
凌云中学的比赛，为了使男女生都加入到篮球赛之中来，赛制稍微有点奇怪。一共四场，男生打一三场，女生二四场。
我会打得这么拼，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们班的女生太弱了。她们上场，多半是要被5班吊打的，如果不能够提前拉开分差的话，压根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苏哲好帅，苏哲加油！”
——全场没有一个喊我名字的。
除了眼前的顾京成。
他把一瓶水递到我面前来。
“这次我手里没有篮球，你就肆意妄为地喊起来了吗？”
“啊啊，不是。苏哲打得真的超好哦？所有战术都完全以你为中心，队员之间的配合这么少还能进这么多球。我完全要变成你的小迷弟啦。”
真不知道顾京成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在他身边坐下来，我注意到，他膝盖上面的试卷已经都写完了。
“不过，我说的是真的。虽然之前一直有听说你在球场上很厉害，但是……亲眼见到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么有热情的苏哲，要是Homeless的作业你也能保持这个热情去写，我也不用天天操碎心了啦。”
我可完全没看出你有为我操心过。
“还行吧。”
我拧开瓶盖，把水全部灌进去。
运动过度之后嗓子眼的铁腥味，随着水流在嘴里弥漫开来。
“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站在篮球场上，便会充满热情地想要打败他们……”
稍微回忆了一下，连我自己都被自己问住了。
对，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变成这样的……然而我自己已经全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了。
一定和某个东西有关，和某个契机有关。
在我思考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了她的身影——
我立刻抬头，在人群之中大致浏览了一遍。
“好像也是很长的故事啊，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不能讲给我听？”
耳边顾京成依然像打探情报一样说话。
“夏悦她，好像没来看比赛的样子？”
“诶？”顾京成听完之后，没有寻找，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啊，因为没能让夏悦看到你帅气的身姿而感觉到遗憾吗？”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瞬间把笑容收了回去，非常认真地抬起头，看着天边的某一朵云彩。
“苏哲你啊，想去找夏悦的话，不要逃避。坦诚地去好了。”
“现在可是有比赛的时候——”
“比赛什么的，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替补在啊？”
“我并非在逃避，只是还没有思考过能够拯救夏悦的话。”
听见我说出这句话的顾京成，像看笑话一样玩味似地笑了。
——“苏哲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其实一切的答案都已经在你自己曾经的故事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