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首先，二位第一次相识的时候是在多大的时候？”
“三岁！”
“哇哇，这样的话……还是幼驯染呢。下一个问题，是在什么样的地方第一次邂逅的呢？”
“……邱老师的速算天才培养班。”
“哦哦，那个我好像听说过。接下来，可以问一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宿命的心动感？”
“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真的……一点都没有？”
看着她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把之前问的“真的”和“一点”结合起来又真诚地问了一遍，我还真的顺着她的诱导回忆了一下和周弈棋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肯定是第一天开课的时候……
好像是在一个看起来复古的小班级？
在一块“心算天才”的牌匾下面？
牌匾下面有一堆孩子，肯定不止周弈棋一个。
等等等等，我在顺着眼前这位星星眼腐女的思路回忆个什么啊！
要保持大脑的清醒。
“我和他见面第一天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选拔赛，很多人的。”
“哦。”
黄柠有些失望地收回了她的星星眼。
“可是，难道没有那种‘这个男孩看起来有些不一般’的感觉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敢拿我的性取向担保。”
我甚至记着我是和他小学发现在一个班，才恍然想起曾经在天才培养班见过这个人，才去问他叫什么的。
黄柠向我投来一个怀疑的目光。
那个目光好像在说“你的性取向一点都不可信”。
啊啊啊真是佩服她了。
我和她谈了两个月的恋爱，为什么今天才恍然发现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要是没有顾京成交给我的“套话”任务，我一定离她越远越好。
“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都坚定不移站着我……我和顾京成的吗？现在这种兴奋得好像发现新世界的表情……算什么啊？”
“不是好像，是真的发现了新世界！我可是一向坚定地认为‘相爱相杀’的羁绊要大于其他一切关系的人呢。”
不！！！！
不用拿我听不懂的专业语言来**我的耳朵了！！
“这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之后，我坚定不移地决定翻墙到这一对！而且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全部战友，这样就能好好产粮了。并且啊，周弈棋这样带着‘博弈’和‘棋盘’的名字，还有欧阳立的名字，好像写个古风同人也不错的样子。”
事先声明。
以上她所说的这些话。
拆开每个字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合在一起我是一个都听不懂啊！
而黄柠在我身旁扶着栏杆，还是一脸的兴奋，激动得好像要翻栏杆跳下去。
在和黄柠恋爱的那两个月——曾经对于我来说最甜蜜的两个月，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黄柠这幅德行。
那个时候的黄柠，一直都是拘谨和保守的大家闺秀，拥有漂亮而秀丽的长发，还心灵手巧带着满满少女心编制情侣手环让我和她一起戴。
而现在因为“腐”而兴奋的黄柠，简直和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是我从没有了解过她，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多面手呢？
这么说来，那个手环我现在也还好好地留在家里，时不时拿出来怀念一下我的初恋……
“哦哦哦，对了，欧阳立，送你一个小礼物哦。”
黄柠自说自话的状态突然结束了，她把我叫住。
然后……
我看着她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面拿出两个一红一篮的……编制手环来。
诶诶诶？
这、这是要干什么？
小礼物？
她现在手掌上放着的手环，看上去比她送我的那条还要精致，在配色上也比之前只追求亮色调的手环要好看。
黄柠果然不是无缘无故联系我的？
和段晓晓推测的她根本不喜欢我截然相反，这家伙还是对我抱有这么一点点感情吧？
这手环必定是我们复合和定情的信物，应该是黄柠准备已久的东西——
可是看黄柠的表情，又没有丝毫羞涩，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在面对一个即将再次复合的人啊？
“拿好。”
诶……？
我摊开手，她把两个手环都放在了我的手上。
两……个？
难道不是她留一条我留一条，像之前那样吗？
“这是专门给你和顾京成编制的特制手环，请务必带我转交给他，一人一条。”
她用严肃的表情，像是把孩子托付到我手里一样，庄严而肃穆。
还顺手拍了两条手环两下。
我……
我大概还是太年轻了。
没能摸清楚这个前女友的一切套路。
话说给顾京成和我的手环做得比之前的还要精致和认真是要闹哪样啊喂！
“甩你手环！”
我生气地把手环砸在了地面上。
“等等，欧阳立你就算有了新欢也不能抛弃旧爱啊。”
什么新欢什么旧爱！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好好的装好，这个时候可不是犯傲娇的时间。”
在我还没有答应的情况下，黄柠捡起被我扔在地上的手环，撞到了我的口袋里，然后又郑重其事地拍了我的口袋两下。
啊……
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
在这个寒冷的世界，唯一能让我倚靠的栏杆……都是冰凉的。
此时此刻，我心灰意冷，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别说套黄柠的话，别被黄柠掌控着把话套出去好像已经算不错了。
“那、那个黄柠，我们暂时聊点别的吧。比、比方说……你为什么这么卖力地让我留在那个特别辅导班……呢？”
趁着黄柠可算消停了一下，我见缝插针地开口问道。
本来以为这样正经的问题，黄柠大概提不起劲回答，可是她还是欣慰和开心地笑了笑。
“嗯，是因为想和你一起上课。”
“真的假的？”
咦咦咦，不可能吧？和我想象的答案一样？
“你觉得真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好了。”她轻轻地把脑袋靠在栏杆上，和我一样，然后把头转向我，“因为……那样的班级，如果没有厉害的人，做起题来也会索然无味吧？存在能和我一拼的人，上起课做起题，才更加有意思。”
黄柠认真的表情让我知道她一定不是在说假话。
这么说来，我和她相遇的契机，也是因为过难的数学题，所以……她看我，就只是当作数学上的竞争对手或者合作伙伴，也很正常呢。
奢望着复合什么的。
果然是我太恋爱脑了。
分手之后，黄柠能够和我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这么说来，算是我擅自决定了，欧阳立……你自己想不想进入那个班级呢？”
黄柠转而一问，把问题抛到了我这边来。
“我吗？我肯定要加入咯。毕竟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什么压轴题啊，什么超难题啊，什么新型解题方法啊，这些听上去都挺有挑战性。”
我在说出实话。
听班主任说着几个词的时候，心脏就抑制不住地在跳动。
“嗯。看起来我对欧阳立的了解可以维持原状。欧阳立你就是这样一个，完完全全只想着数学的数学脑的家伙。一听到和难题有关，肯定五体投地跪着都要去。”
五体投地跪着……
这样的动词听起来充满了浓浓的低劣味道啊。
“还说我呢，你自己也是特别喜欢数学，才执意要和这么多强者一起在特别培养班吧。”
“嗯。这我不否认。”
她点点头。
某种意义上，她的这种坦率也是她最大的优点吧。
不过，黄柠的这句话，总让我觉得话中有话，肯定不只是想要嘲弄一下我这么简单。
“……听你的意思，这个班级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好吗？”
这算是我难得有一次能够从别人的话语中读出画外音吧？
“我也不清楚。但毕竟是这所学校执行了这么久的制度，我就算觉得有一些无用功，也不得不承认‘存在即合理’这个简单道理。它执行了这么久，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黄柠这句话，充满了勉勉强强的味道。
存在即合理吗？
这五个字非常不讲道理。
这个世界上存在且不合理的东西还真的一抓一大把，可以拿来反驳的反例遍地都是。
不过，放在一些地方，还真的不得不说这五个字……很有道理。
在这个用超负荷作业堆起来升学率的凌云中学，就有着它最最出名的“存在即合理”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Homeless。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职业，一个在其他学校只是小范围出现的东西，一个只要见光就肯定会毁灭的东西。它不但在凌云中学存在，还生根发芽，展现旺盛的生命力，并枝繁叶茂。
这么一说……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黄柠这个Homeful对Homeless的看法。
因为我向来在她面前绝口不提这个词，怕一不留神说错话，就被她讨厌。
我看向黄柠。
这个时间点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而我们站的地方也恰好背对着晨光。从楼道里折射过来的晨光把黄柠的侧脸照亮，而从两栋教学楼中间吹来的晨风，则把黄柠长长的秀发轻轻吹起。
她没有说话，轻轻闭上眼睛，好像在聆听风和阳光。
这个时候大概是套话最好的时机？
“那个……说起‘存在即合理’……”
“嗯？”
黄柠睁开眼睛看着我。
“黄柠你身为Homeful，怎么看待同样‘存在即合理’的……Homeless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