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孟娴和段晓晓都是值日生，其实除了她们，还有其他人值日，不过段晓晓为了制造我和孟娴的独处环境，把那些人都打发掉了。我这个时候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装作作业没有写完的样子，认真地书写着。
“那么，明天见咯。”段晓晓和孟娴打完招呼，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面对着我眨了一只眼，示意我准备上了，“哦，对了，孟娴，顾京成他找你有事。”
分明就是你找她有事吧。
我把段晓晓早已给我准备好的试卷拿出来。那很明显是她自己复印的，纸质和我们学校的简直大相径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唔……那个，是什么事情呢？”孟娴转过身来，她把刚刚整理好的书包放下，“不会是你们两个合起来对付我吧？先说好，真不打算归队了。”
我摇摇头，把试卷递到她面前，说:“实际上，是段晓晓叫我告诉你，做一下这份作业的。”我连作业的内容都不太清楚，于是孟娴接过了作业，摊开在桌子上。
“不是很多，你也坐下吧，我看不用多长时间。”孟娴拉开了同桌的椅子，邀请我入座。
孟娴的身上一直散发着一股文艺的气息，她也总是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气质——当然，这是指她没有崩溃的时候，崩溃那天她的嚎叫我是一辈子忘不掉的。
“真没想到，段晓晓会给我这样一份作业。”孟娴拿到作业，才拿出笔，就摇了摇头，说，“这是上学期元旦假期作业的一部分，而且是我负责的那一部分之一。”
“我没有看过作业，所以不太清楚。而且，我元旦也没来。我只是单纯地听段晓晓的命令把作业给你而已。”
“段晓晓，她确实走了吧?”孟娴做了一道题目，上学期的内容，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她做得很流畅速度也很快。
这样说来，段晓晓确实也嘱托过我，要告诉孟娴她已经走了。
“嗯，在回家的路上了吧。”
“这样啊。”孟娴淡淡地回答，继续算起了题目来。
和一个文学少女独处的傍晚是怎样的呢?我想除了静谧没有更能修饰这个时刻的词语了。孟娴连写字的动作都是缓慢而安静的，不发出一丝声音，连笔尖和纸张产生的摩擦声也慢慢消隐在无声的教室里。
我被这样的气息所包围，也不敢说话，小幅度的动作都要尽量避免产生，生怕它破坏了这好似时间静止的静谧，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轻，连脑子里面的想法也渐渐趋于安静。
“其实……顾京成你不用在这里的，你完全可以离开。”孟娴翻页的时候，放下笔，对我说。
我靠着椅背，凝视眼前的黑板，回答:“这个不行，因为段晓晓交给我的任务中，也有要陪你写作业这一……”
“呜……”
突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落在我的手上，同时传来的还有孟娴的呜咽。
“能……能允许我哭一会儿吗？”
原来她叫我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她忍不住想要流泪了。
和之前大声呐喊的号哭不同，现在的孟娴，连哭泣都是安静的，有节奏的哭泣声在一点点减小……到最后，能证明她在哭的只是不断下落的泪滴和缓缓被浸湿的鹅卵石地面。
“哭出声来吧，没事。”我摸着她柔顺的短发，说，“我想段晓晓叫我在这里陪你，也是陪你哭的吧。”
静谧的好似时间静止的教室，时间仍在流动，窗外越来越倾斜的夕阳就证明了这一点。
“抱歉，之前让你承受我的叫喊，今天还要让你在这里陪我。”地板上的水渍还在蔓延，但是孟娴却已经抬起头，停止了哭泣，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我。
“嗯，这也是我的任务，别在意了。”
段晓晓叫我留下，也一定是想让我陪你的，毕竟她那样的性格，实在是不适合这样温馨的场合。
“然后……你会哭，是因为想起了副队长的事情吗？”我看这那份作业，问。
“你指的是文玄彬?嗯，的确是想起了关于他的一些事情。”
段晓晓把这样一份充满回忆的作业拿给孟娴完成，是为了再伤一次她的心吧。
“段晓晓，她真的走了吗?”孟娴又一次问到这个问题。
“我没有撒谎。”
上面那句其实也是谎话。
“我讲一些事情给你听吧。”孟娴一边写一边说，“比方说……你知道段晓晓为什么会想要重新组建Homeless团队呢?”
我还真没有想过，或者问过段晓晓这个问题。难道不是那些正当的理由——“为了班级为了年纪为了学校”云云?
“为了钱。”
孟娴开口，吓到了我。
段晓晓建队是为了钱?！
“啊，果然你不相信呢。”孟娴微笑了一下，带着哭红的双眼强做微笑，不管怎样都让人感到心疼，“段晓晓本来就是一个拜金的人呢……她做Homeless，几乎就是为了赚钱。仅是单体Homeless，收入就是一大笔，团队的话，分摊算下来更是可观。”
为了钱这样一个肮脏的理由?虽然我知道Homeless相对学生，是一门足够赚钱的职业，但，段晓晓居然真的是为了钱而做Homeless的，我还是无法相信。
“段晓晓她一直很在意能赚多少钱，每次发布作业之后都会调查哪个作业卖的更好，应该怎样改进……元旦假期作业的时候，还做出了和别班的团队抢生意的计划。”孟娴说到这里的时候，垂下眼睑，目光扫到她刚刚做的试卷上，“这份试卷，自然也是当时的作业。”
她要开始倾诉某件悲伤的事情了，我看得出来。文学少女的神情一向表露于色，她用什么样的心情说什么样的话，表里如一。
“你知道的，我擅长写文科的作业，这份试卷也是地理的。其实，以前的队伍里擅长写文科作业的不止是我一个，还有……”
那个名字我最近听得太多了。
“文玄彬。”
特别是从孟娴的口里。
“我们一到放长假，全年级作业都会统一，这也意味着，谁能取得第一个发布作业的位置，谁就可以赚更多的钱。”孟娴满眼伤感地看了一眼作业，“因为只有我和文玄彬擅长文科，所以当时我做地理，他写政治，语文我们平摊。历史与英语交给了别人。作业数量已经不是一般地多了，但是文玄彬还是笑着说‘没事’……”
“冒昧地问一句……文玄彬自杀的时间是……”
“一月四日，元旦收假后一天。”孟娴立刻回答。
看起来，她一定是认为文玄彬的自杀和段晓晓赶元旦作业有关了。但，我总觉得不至于这样，毕竟文玄彬已经写了那么多次作业，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自杀呢?
“这份作业，是我最后一次和他，和团队一起完成的作业。”孟娴轻轻翻页，看着上面的题目，那是一张地理试卷，紧凑地印上去的地图，让人感到格外不适。
如果说，“第一次”是包含欣喜的词语，那么“最后一次”一定是一个包含所有惋惜的词语。
你在那一天只是做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就是那个特殊的日子，这些循环了几十遍甚至上千遍的平常事，一律改写为了“最后一次”，和他做的所有的“最后一次”。
哪怕关系没有超越朋友，一想到那是“最后一次”，都会心里一紧的。
“这道题，我做的时候……队长刚刚完成了他的数学作业，开心地到队伍中每个人面前炫耀，文玄彬只是把他写完的政治试卷收了起来，用祝贺的目光看着队长。紧接着，默默拿出语文试卷，继续写了起来。”
“真是一个冷静而温柔的人。”我评价。
孟娴点了点头，眼神向下移，看着下一道题。
“我不会做这道题，但我想文玄彬会。那个时候刚好在上课，我就写好了纸条向后传给文玄彬——Homeless团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不会的题目就通过纸条询问队友，比如，欧阳立经常用他的超级计算能力帮我们处理计算题。”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笑了出来，带着真正甜美的笑容，继续说:“可没想到中途被老师给截了下来，那节是历史课，我传的字条是问‘哪一种气候七大洲除南极洲外都有’，历史老师当堂念了出来，还打趣地便撕纸条便说‘应该是麦哲伦气候嘛，毕竟他环游了世界’，全班都快笑疯了呢，当时。”
她的眼角再次渗出泪珠来。
“可是……不一会儿，文玄彬传了新的纸条给我，上面很认真地写着‘地中海气候’。我回头看他，他在对我笑。我以为那个时候他在取乐我，不管怎么说，那道题的答案都不会是用地名命名的‘地中海气候’，是吧?”
我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很愤怒地转过头，选上了温带季风气候……还觉得……还觉得赌气地想以后都不要传问题给他了……可是……可是在一月五日早上，我们刚得到他自杀的消息，还没得到他抢救无效消息的时候，恰好是地理课……”
她看着那道题彻底哭了。
“地中海气候，真的选地中海气候……文玄彬那个时候，不但、不但知道历史老师念的纸条是我传给他的，他、他还很认真地将答案写给我……还、还对我微笑、可是、可是我却……”
她这个时候又再度开始抽噎起来。
“你能猜到地理老师讲这道题的时候说什么吗?她说……她说‘猜不到吧，看起来像只有地中海拥有的气候，居然那么多的大洲都有’……然后、然后我想起来那天文玄彬对我温和一笑，想起来他默契地知道我的问题，认真的给我答案……我、我就……”
孟娴的泪水再次流淌下来，她不停地抽泣，想要把泪水止住，和我讲完这个故事。
“我在地理课上默默地哭了，连抽泣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老师发现。然后、然后我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祈祷文玄彬你千万不要有事，等你回来，我要告诉你，你那道题对了，我要拥抱你，和你说一句‘谢谢’……甚至，甚至下次放假前让我包了所有的文科作业都行……”
她念出一连串她所期望的那些事情，那些发生在没有“最后一次”的世界的事情。
可悲的是，我们都知道结局，都知道期望是如何破碎的。
就这样的一个不经意的想法，竟最终成为了“”最后一次”的悔恨。这是一个身为局外人的我听了都想要落泪的故事。
“孟娴，我再向你邀请一次——”
门口突然响起了段晓晓的声音。
到她出场的时刻了。
文艺的静谧顷刻间就被她带来的气流破坏，她踏着有力的脚步，一步步从后门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回到我们的队伍里面来吧！”
她站在孟娴面前，向她伸出了手。段晓晓的邀请一向是霸道的，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人完全看不出她是在邀请孟娴。
“抱歉……即使想起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孟娴轻轻一笑，婉言拒绝。
“你……还是认为文玄彬是因为我们才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吗？”段晓晓问。
“当然。”孟娴歪过头，笑了，“因为、因为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考虑过他的感受。队长炫耀的时候也好，你安排元旦假期作业任务的时候也好，我没有按照他的答案选择也好……我们一直、一直都在背叛他啊。”
我想象出了一幅场景，坐在窗边的少年，穿着校服干净的白衬衣，用着惯用的钢笔，有时会低头沉思几道题目，身旁的人嬉笑的时候，他只是观望着，沉默不语。常会有清凉干净地风吹过，于是他总在这个时候放下笔，感受着空气流动时候短暂的舒爽。
没有人会在不经意间看一眼窗边的角落，但角落里面的男孩，却总是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
然后他继续笑，有人问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不回答，咽回了“那是悲伤的苦笑”这样的解释。
“文玄彬真的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吗？”我问。
“是的。他是因为……我们所有人的背叛，才选择离开的。”孟娴背对着我，捂住心口，“他没有一个朋友，因为我们都从未把他当做朋友，从未让他有过可以信任的人！”
“那个人的话……的确有可能是这样。”
一个新的声音插入了进来。我再次看向后门，这次是苏哲站在那里，说。
原来苏哲也在外面吗？究竟有多少人在偷听我和孟娴的对话啊！
“不，文玄彬他会选择离开，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绝对不是！”段晓晓立刻否决了孟娴和苏哲的看法。
“那你告诉我——像文玄彬这样温柔的人，他为什么会选择离开？除此之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刺激到他——”
孟娴站起来，像是要再一次陷入崩溃一样，闭着眼睛喊着：“文玄彬他是看得太明白了，他全部都知道——我们没有相信过他、没有把他当做朋友、长久以来背叛着他——这些，这些他都知道！”
“孟娴。我知道剩下的话你肯定不愿意听，但是，我要告诉你——”段晓晓扶住孟娴的肩膀，“文玄彬那并不是看彻这个世界，他是懦弱！是太懦弱了！才会用那种方式离开！”
教室里面陷入了短暂的静寂，是那种会让人不安和心慌的静寂。
段晓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文玄彬太懦弱，这不是直击孟娴的痛楚吗？
“段晓晓……你刚刚说什么？”孟娴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
“我说了，我也不会改口。文玄彬懦弱，太懦弱！”
段晓晓又再次加强了语气。
“你、你居然会这样说他……他怎么会是懦弱？像他这样的人，分明就是因为我们的背叛，才选择离开的……怎么会是懦弱？”
果然，这一次段晓晓的话直戳孟娴软处和底线，立刻就把孟娴逼到了崩溃的状态，甚至再次出现了刚刚断断续续的哭腔。
“是懦弱。而且，孟娴你搞清楚——不是我们背叛了他，是他背叛了我们。”
段晓晓再次语出惊人，直接否定了孟娴不肯归队的原因，态度坚决而且不给孟娴任何反驳的余地，立刻就将孟娴打压在地上。
“不、不……怎么会，明明、明明就是我们背叛了他……”孟娴的声音开始颤抖，随即大叫，“而且伤害了他！”
静谧被打断得什么也不剩下了，只有血色的残阳在烘托着这一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悲剧。
“孟娴，你仔细想想看。文玄彬他每一次写作业的时候展现的笑容，他看着队长完成作业的时候展现的笑容，他告诉你答案的时候展现的笑容……他从未拒绝过Homeless对吗？他是爱着Homeless的……”
段晓晓轻轻地在耳边对孟娴说。
“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离开的。可我知道，到最后，受伤的不是已经没有了意识的他，而是仍然活着的我们。”段晓晓轻轻地抱住孟娴，“不是我们背叛了他，是他背叛了我们。”
“是我、是我明明身为和他一起长大的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是我，是我……我应该是最相信他的人，可也是最后一次背叛他的人……”
孟娴改换了称呼，把一开始的“我们”给换成了“我”。
“一定是因为我，因为我们的背叛，才让他想要用死亡以牙还牙的……”孟娴哭得更伤心了。
“文玄彬不是那样的人。”苏哲进来教室之后，第二次开口，“我知道的。他从未记恨过任何人，也从未抱怨过任何事情……”
“你把错都怪罪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不对的。”段晓晓冷静地说，拍了拍孟娴的后背，“你没有错。”
“不，我犯过错……而且大错特错，所以我不能回来，没有资格回来。”
从一开始，文玄彬的死，就不只是让她丧失了精神支柱这么简单。文玄彬突如其来，又毫无理由的自杀，让孟娴想要找到一个原因……而第一时间，孟娴就把他的死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了。
“听好了，孟娴，我知道文玄彬死了，你很伤心，我们都是一样的，很伤心。”段晓晓的声音放轻了，“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哭泣的孟娴点了点头。
“我认识一个人。他在很多年以前，被迫做出了一些事情，背叛了我，也伤害了我。”这个时候，段晓晓抱着孟娴，看了我一眼。
她说的这个故事，里面的“他”，指的就是我吧。
“可是过了不久，我就发现这并没有什么。我慢慢就缓过神来了。但……他那边就不一样了。”
段晓晓讲故事的时候，声音很好听。
“那个人，甚至到了不敢交朋友的地步，就因为他背叛过我……不想再犯这样的错事。”
她讲我的故事是为了告诉孟娴什么呢？
“段晓晓……你说这个故事，是想要表达什么？”我问。
“啊，也没什么。”段晓晓轻轻笑出了声音来，拍拍孟娴的后背，对她说，“我觉得，那个人很像你，把错怪罪在自己身上的同时，连本来要做的事情都不敢去做了。”
“可是、可是我的确伤害了文玄彬，的确背叛了他，不是吗？”孟娴似乎稍微平静了下来。
“你依旧可以这样认为。”段晓晓淡淡地说，“但，一是你没有错。二，是你不该因为深陷过去的错误，而不做现在该做的事情。你不该像那个人一样的……不是吗？”
我……是这样的人对吧？
深陷过去的事情，在现在止步不前，从未触碰到未来过。
“你失去了文玄彬，我知道你很难过，接触到过去就会忍不住流泪。那么，想一想以前的事情吧。”段晓晓继续说，“还记得吗?我们会为了向老师问到作业而挤的头破血流;会为了周末的作业而拼上所有;会为了争夺第一个上交作业的队伍而大打出手;会为了假期作业写得天昏地暗……”
那也正是我这几天体验到的。
Homeless的生活是如此的忙碌。
“却也会因为知道作业而欢喜;会因为队友完成作业而庆祝;会因为全队完成作业而微笑……”
“这就是Homeless。”苏哲在一旁回答。
“恩，是啊。”孟娴点头。
这就是Homeless。和作业拥有着无法割断的羁绊，每时每刻都在为作业痴狂，分分秒秒都挂念着作业的Homeless！
“对啊，文玄彬和我们作为Homeless，一起奋斗过的日子，除了关于他的悲伤回忆，也有趣味的不是吗？”段晓晓继续柔声说。
如果我不退队的话，这就是我以后的日子吧。每天上课的时候都满脑子想着今天的作业会是什么，每个周五都忙得焦头烂额，躲避老师目光的同时还要高速完成作业，可每次汇总作业的时候又能开心地拍照，每晚都会去自己团队的作业帖里面抢前排。
这是我这几天一直经历着的，平常又有趣的日子。
也是他们曾经经历的，一个团队平常又有趣的日子。
“听好了，孟娴。我，段晓晓现在作为队长，不会和文玄彬一样抛弃你还有你们的——所以，请相信我，我会带着你们走下去！为了钱也好为了名也好为了更崇高的事情也好，我们是一个团队！和以前一样互为朋友的团队！”
段晓晓说得斗志昂扬，看起来，她的确是想要接下我的队长一职了。
这个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舍。
“如果想要依靠什么的话，就依靠我好了！”
就依靠她好了……我突然想起了段晓晓为了召回队员而做的一切。
为了召回尹渊而献出她的作业。
为了召回欧阳立而演一出好戏。
为了召回苏哲而精心制定规则。
而现在，为了召回孟娴……
而说出如此斗志昂扬的话语。
不管段晓晓是出自什么目的想要重组团队的，我相信，她一定是一心为了这个团队的！
啪啪啪啪啪。
掌声从身后传来，这次鼓掌的不只是一人。我转回头，发现欧阳立也走了进来，也就是说……刚刚偷听的人中还有欧阳立?
“唔，原来你们抱在一起了啊。”尹渊的声音怎么也响了起来，仔细一看，尹渊也站在门口。
差点又把他给无视了。
但，拥抱在一起有这么值得感叹吗?我回过头看了过去。
比孟娴高着半个头的段晓晓，紧紧地抱住孟娴的场景，夕阳的光斜射入教室，恰好照在她们的身上，哪怕现在不是冬天，这样的夕阳光也依旧让人感到温暖和温馨。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美好的情景只容我欣赏了短暂的几秒，就立刻被打破了。
“喂，谁叫你们进来了?”段晓晓立刻松开孟娴，这家伙，明明刚刚还说过不会抛弃孟娴的呢，“我记得我下达的命令可是、可是让你们在外面乖乖等着！击掌结束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啊！”
段晓晓红着脸，这可是第一次;段晓晓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叫喊着，这也是第一次。
“不光是段晓晓哦，如果小孟你需要的话，我也会成为你的依靠的！”欧阳立快速地转移话题
“唔……虽然我存在感很低又很不靠谱，只能做情报员。但是我也会让你信赖我的！”尹渊也说。
“我不会讲这么肉麻的话。”苏哲冷冷地转过来，看着孟娴，“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支队伍都能成为你的依靠。”
当我要为苏哲这句话感动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从昨晚开始，我就不属于这支队伍了。
“谢谢，谢谢大家。”孟娴擦着泪水，抬起头来看着段晓晓，“呐，段晓晓，告诉我。成为Homeless，是我该做的事情吗?”
“当然。所以回来吧，不单我们需要你，你也同时需要我们啊。”
“嗯。”孟娴好像点了点头，又甜蜜地笑了笑，“我哭累了，击掌能稍微轻一些吗?你总是重到要弄得啪啪响……”
段晓晓蹲下来，轻轻拿起孟娴的右手，接着把自己的右手贴了上去。这样的动作与其说是击掌，不如说是十指相交。
“这样，可以吗？”段晓晓歪头一笑，马尾摇晃着。
“嗯嗯……”孟娴再一次擦拭了眼泪，仰起头来，用尽力气似的叫出来:
“NO.4队员，孟娴，归队！”
“那么，恭喜孟娴归队的同时，我们也讨论一下明天周五的作业分配吧！”
段晓晓刚刚放下孟娴的手，站起来就对身后的人说。
什么！这个时候难道不是为了庆祝归队而休息一天吗?
“段晓晓你是黄世仁吗？这个时候还要谈作业，是想要累死我们吧一定是想要累死我们！果然你就是为了钱没跑了呜呜！”欧阳立一边抱怨一边继续流泪。
“这根本无所谓啊……开会就开会嘛……”尹渊微笑着应答。
“你这个根本不用写作业的情报员没资格这样说！”
“Stop！”段晓晓大叫，“饭要吃，觉要睡，作业也要写，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定下了——苏哲，生物还是你，欧阳立，数学必须快点交过来……”
“嗯。”苏哲一点抱怨都没有就答应了，“其实历史也可以分担给我一点的。”
“我的话，就写政治吧。”孟娴微笑着说。
我站在远处，看他们站在一起，像个团队一样热烈地讨论着他们感兴趣的作业，那一时间我突然很想从这里，远处的这个位置，跑过去，加入他们。
会不会交一群朋友无所谓，会不会背叛他们也无所谓，想要在这个队伍里面，想要和他们一起奋斗……
“数学不要交给我啊！虽然我很擅长计算，但是最近试卷上都是几何题，我可一点都不擅长！”欧阳立大叫，“给顾京成写嘛。”
全场静了下来，全部扭过头看着我。
这一刻，我感觉到了“被孤立”。处于同一个团队的他们，站在同一个视角，用同样的眼光看我。以前我也一直站在别人的圈外，但这一次，我第一次不自愿地孤立了。
想要加入他们的队伍，而不是被这样看着。
“他啊，已经退队了。”段晓晓满不在乎地第一个扭过头，说。
我突然不敢把我的心里话说出去。
“嗯，没错。”我尴尬地笑了。
然后背着书包，假装无所谓和轻松地走出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