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四月最后一节地理课，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现在要来说说五一作业。”
地理老师一节课真的狂上三个课时。
每当她上完一个课时，叫我们翻开下个课时的页码的时候，全班爆发出惊天的怨声，然后地理老师在还未消去的怨声中，叫我们翻开第三个课时的新页，全班已经震惊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捂着嘴偷笑，这一幕我在早上就已经料到。
我回头偷偷看了眼夏悦，她一脸淡定的神情，果然，她确实通过某种渠道，提前知道了地理作业。不然，在挑战的作业项目上，发生这么大的变动，哪怕是她，也不可能还这么镇静。
“哦，这个作业明天不用交，并在五一作业里面。我想大家今晚也肯定写不完的。”地理老师随后补充。
“松了一口气啊。”
“今天作业不少啊，要是明天要交就完蛋了呢。”
“五一三个课时的作业好像也不算太多。”
“只是三个课时，比我想象的少多了呢。”
……
各个角落都有同学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接着微小的讨论声断断续续传来。在听闻了一项可怕的作业，然后又告诉你暂时不用交的心情，和劫后重生的心情其实并无差别。
只可惜，我觉得第二轮灾难正在逼近——
“哦哦，这里还有几张前三个单元的复习卷，五一给我做完。”
地理老师满意地让同学们感叹作业之少后，从讲桌上抱出几沓卷子，幸灾乐祸地轻轻一笑。
“老师没人性啊！”
“卧槽？！”
“饶了我们吧！”
“这叫什么，大难之后必有更大难？”
……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只是三个课时的练习册，充其量是周二作业的扩张，以凌云中学丧心病狂的作业，怎么可能给你这种轻松的工作，因此，绝对还有试卷。况且，地理老师进教室的时候，我就看见她抱着试卷了。
地理科代表的眼神和其他同学的眼神如出一辙，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了，还是上台接过了试卷，叫了几个前桌的同学便发了起来。
试卷夏悦应该是弄不到的吧，一班的作业封锁据说包括强制科代表压卷子——也就是，把科代表应该发的试卷，拿到自己手上，在放假那天放学最后一节课，再发给同学。这是为了防止有同学在班外有要好的Homeless朋友，直接把空白的卷子给别人写。
哪怕是上课老师叫发卷子，他们都要求科代表欺骗老师，拖延到下课，下课后，收上卷子就不还了。
我们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前队长特别反感这种行为。
地理老师在下课铃响之后，就走出了教室，留下了还未发的地理试卷。
地理的第二张试卷递到我面前，我抬起头，发试卷的却并不是科代表，也不是前排的同学，反而是坐在我后面的夏悦。
“我说你，又要对我施加压力？”
她把卷子好好地放在桌角，笑容可怖：“挺聪明的嘛。”
“谁叫你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我都腻味了。”我回答。
“不不，我只是想，今天中午，为了隐瞒地理作业的实情，我给你的压力有一点点，没有说清楚——”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细节？难道说……
我心想不妙，她停顿已结束，开口：“我今天中午所指的‘地理作业’，是全部，全部地理作业。”
“不可能！”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对她吼道，教室在那一瞬间陷入寂静，估计都在看我。
“嘘——”她做出噤声的手势，“别人还在下课时光，安静一点。”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向后发作业。
“拿出证据来！全年级的Homeless可是都清楚，一班对试卷进行了怎样的封锁措施。你不拿出证据，谁知道你是不是虚张声势。”
我压低音量，她离我不远，应该能够听见。
“哦？证据？这个再简单不过。”她站定了，听脚步声，她应该已经走到了她的座位旁，“段晓晓？你回过头来看一看吧，你想要的证据！”
她如此自信，如此骄傲，像是一支箭羽，逼近我，箭刮来的风，压迫我，不敢回头。
但我最终还是回过头去，我一定要证实那个真相——
她站在座位旁边，左手还抱着她没有发完的第二张地理试卷，而右手，在空中轻轻举起，指尖夹着三章地理试卷，没有夹紧，三张试卷交错分开。她用的蓝色钢笔字迹，在三张油墨黑白试卷上，格外显眼。
三张试卷，密密麻麻布满她的蓝色笔迹。
不知道有没有空着的题目，但，笔迹的密集程度，已经宣告了一件事：她完成了，几乎完成了。空题不填，也是一份可以上交的作业了。
“呵~”
她轻笑一声，手指倏地松开，三张试卷掉落，散开，铺满在她的桌子上，傲然展现她的成果。
她的侧脸，逆光，能够看见她的嘴唇再动，她在一个字一个字说着话，那一定是更加过分的炫耀。
我盯着她的嘴。努力辨认每一个嘴型。
从Homeless心理学来看，我现在不应该再听她挑衅的恶言恶语，但，我实在无法克服自己的心情，我急切想要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要告诉我什么。
“预测作业，已经过时了。”
她说。
一点犹豫也没有的，跟着她自己的剧本，扭头就走。
“不。不可能过时。”
我对自己说，再度翻开我的笔记本，决然地撕掉有关地理政治作业的一切信息，然后，只剩下了历史，也就是下一节课的信息。
如果前队长在的话，绝对能给嚣张的夏悦看看，“预测作业”这项能力的无尽潜力，以及“预测作业”能够做到的极致，让她尝一尝这个绝招的厉害，从此她再也不敢说这项能力的任何一句坏话。
可是，前队长已经不在这里了，不在这个能够最大开发他潜能的学校。
我却只是触碰到“预测作业”这个能力的边缘，并没有将它修炼到让人赞叹的地步，充其量只是能够使用皮毛。但，我绝不承认，绝不承认我唯一的能力过时。
历史作业，本应该在四班——一个没有团队，甚至只有两名Homeless，却幸运地获得历史作业限制权的班级，上完历史课之后，在全校传播，可是，并没有，没有任何一条有关历史作业的消息传出。
尹渊偷听四班的两位Homeless谈话之后，才知道，并不是有人有意封锁消息，而是……
连四班自己都不知道历史作业是什么。
历史老师上完课之后，无视了其中一名Homeless高呼的“作业”两字，离开了教室，科代表追上后，历史老师表示，他还没想好作业，再等等。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笑话。没错，老师的确有没想好作业的时候，我们数学老师就经常“没想好”，但，你说你没想好五一作业，是在侮辱全体Homeless的智商？历史作业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自然也看不穿这其中的隐情来，但是，我知道，历史作业一定就藏在历史老师的废话之后。
说曹操曹操到，历史老师这就抱着书进来了。我们明天还有一节课，他这节课绝不可能发试卷。不过，照他这么能吹，估计今天这节课，会透露更多的信息。
“啊，那个，我和你们讲，这本我参与出题的练习上面，不光预习填空，连选择题都是精挑细选的！”
够了！别再吹嘘你出题这件事情了啊！我正打算记下这句话，结果一听又是他日常的吹牛工作，扔了圆珠笔，换上平时写作业的碳素笔，拿出数学试卷就开始写。
“哦哦，还有这个试卷啊……”
试卷！
“里面的配套练习卷，有几份也是我选的题！我和你们讲，我翻遍了近十年来的中考卷，最终……”
都说了不要再吹嘘你的光荣出题成果了啊！这些题一点都不好做好吗？！我又准备记录，一听还是他的老一套，又扔了笔。不过，配套试卷？配套试卷的存在感很低，从开学发了练习册，就没有用过配套试卷来着……
我拿出配套试卷，它就夹在练习册中间的某一页，完全没有翻过，又新又干净，试卷的侧边锋利得能划破手指。历史老师的习惯，是有规律地布置作业，这些试卷，上学期都是上完每一章就立即做了的，可是这学期他却提都没提。
可能是因为这学期有教师自己印的章末复习试卷？
那么这些试卷就应该是期末复习使用？凌云不存在不做的空试卷。
“可能有的同学听别的班说，没历史五一作业，我告诉你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回归现实吧！等明天你们就知道历史的残酷了。哪怕没有作业，我也会强行给你们布置抄写作业的！”
那个瞬间，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突然能够把有关历史作业的全部信息串联在一起了！
现在没有布置出作业，估计和出试卷的老师太忙了有关，他要筹备婚礼。这样一想，历史老师迟迟不说作业，可能他对其他老师保证过，他能够在明天交出试卷底稿，去复印。
但，作业预测不能够止步于此。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实按时交上底稿，我们就写那份自出试卷，保守估计明天下午能发；二是他没有按时交底稿，这样学校复印处就印不出来。我们的历史老师在教研组，也算有地位的，他说了“一定会有作业”，就代表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备用作业方案。
而且，这个备用方案的作业，一定是我们从外面购买的，在学生手中的资料，学校复印肯定来不及。
在我们手中的资料，除了已经按照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做完的课时作业，其他的，就只剩下了——
配套试卷！
配套试卷的确可能是期末复习用卷，可，并不排除他们急于出作业，把这套试卷也拿来使用的可能性。
一切就看那个在关键时候结婚的老师，能不能按时交上试卷了！
先做了这份试卷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期末也能省点力。可是，这个计划我不能告诉孟娴，孟娴已经疲于其他作业的战斗，如果不是这份作业，我会给她添加更多负担。
“选择题不少嘛，只是选择题，不需要问答技巧和书写的话……”
——我也可以完成！
赌不赌？我问自己。赌注全部压在这份试卷上，赌它能够一举拉回被夏悦领先的所有战局。
我咬咬牙，翻开这份边角能够刮破人手指的试卷，转一圈手中的碳素笔。
赌定了！
每一场作业预测都是一场需要胆识的赌局，你赌上的作业，既可能让你翻转战局，也可能让你一沉到底。一旦赌定，谁王谁寇，便都会在老师宣布作业的那刻见分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