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时,老师的前进再度进行,手风琴风箱开开合合,没有了电子表,它干净清爽的声音朝我涌来,表示音乐老师离我越来越近了。
回避开始。
我把桌上的音乐书滑到数学试卷上方,迅速找到音乐书上的简谱,等待着音乐老师的接近。
夏悦最后的杀手锏——利用电子表的定时功能,固定在某节课,定向干扰某个人。目标明确清晰,打击快准狠。这样看来,她十分熟悉能够发声干扰的小物件——先是铃铛,后是电子表。
她是什么时候设下这个惊天陷阱的呢?
我一边想,一边跟着手风琴和老师开口唱了一句。
中午吗?不可能,中午的时候,我吃玩饭就立刻冲来教室了,防的就是她中午又偷摸着送点铃铛,送点炸药——反正不是送温暖给我们。
那就可能是早上,她来的究竟多早,我们都不清楚。在那个时候,可能她就备好了电子表。
“在那英格兰乡村花园/有多少昆虫来回爬动/在那英格兰乡村花园/请你听我们说端详。”
手风琴就在我的旁边,缓缓奏起的音乐声甚至盖过了同学们的歌唱声。
她给孟娴设下了定时炸弹,会放过我们吗?
或许,极有可能的,她给我们每一个人都设下了定时炸点!
眼前的课本突然闪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震耳的雷鸣——
轰隆!
欢快的手风琴拉响轻快的英国民歌,也无法阻止一场暴雨的大驾光临。
窗外的雨滴噼啪打在玻璃窗上。整个教室瞬间被嘈杂的雨声填满,窗边的同学伸了伸手,关上了窗,也无法阻止雨声在教室的弥漫。
音乐老师在我旁边更加卖力地拉着手风琴,像是要和雨声抗衡一样。
“布谷鸟和鹌鹑,红雀、青鸟、猫头鹰/云雀、画眉和夜莺/当春天来临,它们歌声多动听/在那英格兰乡村花园。”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手风琴的和弦奏完最后一个音符,音乐老师激情澎湃地合上手风琴的一刹——
“嘀嘀嘀,嘀嘀嘀。”
电子表分秒不差地衔接,像顽皮的孩子一样,闹响出刺耳的声音。
糟了。
冷静下来,我在雨声中仔细听着,电子表声音的来源……来源是——
我!
响度不小,可能……就在我附近的某个位置。
音乐老师似乎也听见了我附近某个隐蔽位置电子表的声音,他的转身停滞,抱着手风琴,站定在我身边。
想要等他转身就写作业的计划彻底泡汤。
“嘀嘀嘀,嘀嘀嘀。”
电子表继续响着,老师也继续站在我的身边。
这样的话只能熬过这一分钟了,不过,哪怕熬过了,老师也不一定会走。
我突然明白了夏悦选用音乐课来玩这个把戏的用意,不仅仅是因为音乐课在最后一节,还因为音乐老师对声音的灵敏度太高,像这样的响声,他能够极快地判断出发声方位,然后……关注那里。
那里,也就是我这里。
音乐老师坚定地站在我身边,电子表也坚定地叫着。
我说音乐老师你啊,一直背琴站着不累吗?快回讲台去,放下琴抖抖肩膀歇歇吧。
这种心里话说了,自然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那块手表究竟会被放置到了哪个位置?桌屉在早上已经搜过一遍了。
“嘀嘀嘀,嘀嘀嘀。”
我有必要在一分钟闹钟结束前找到它。一分钟结束后,它倒是不会响了,可——天知道夏悦会不会在同一个隐蔽的位置埋下多块电子表。
要真是这样,夏悦财大气粗啊,埋这些陷阱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又是铃铛又是手表的,我们拿去当战利品,她这么一大笔钱就收不回来了。
“嘀嘀嘀,嘀嘀嘀。”
“段晓晓啊,是不是你的表在响啊。”
差生同桌倒是从不在乎老师距他是远是近,开口问我。
“嘘!”我作出噤声的手势,“安静点,我在找那块响着的手表!”
他狐疑地看我:“你手上戴着的不是吗?”
“是的话我早就关了!”压低音量,我说。
“哦。”他应声,接着伸出手,指了指他和我桌子之间缝隙的位置,“那么,是那个吗?”
他怎么会指着那个地方?
同桌双方的桌子是由两张小桌子拼成的,而桌板要比桌屉稍微宽一点,因此,在两张桌子紧靠时,下方的桌屉间留有一定空隙。空隙内一般都比较暗,而且也没有人会无聊到天天查看空隙。
“嘀嘀嘀,嘀嘀嘀。”
音乐老师还在旁边,我只能伸手摸进空隙里,接着,在我这边的桌屉箱壁上,我摸到了一个凸起,仔细摸了摸它的轮廓,应该是电子表,而且是正在发出响声的那块,我手捂上去的时候,声音会闷一些。
它被胶带贴在了我这边的桌子上,恰好在我的盲区。
我先随便按了个按键把它关了,又盲拆下来。
缠绕它的胶带的颜色还是蓝色的,和漆水的颜色一样,更加隐蔽了。
音乐老师还是老了,体力不支,背着琴站立不了多久。过了一会儿,就回到讲台上,把琴放在讲桌上,拿起书开始讲鉴赏和音乐常识相关内容。
我把桌子拉开,在桌子和前排椅子的缝隙中、椅子和后排桌子的缝隙中等可能藏得下手表的地方都看了看,都没有发现新的陷阱。夏悦的财力估计还是支撑不了她埋下更多的陷阱。
我手上这块表的表带是坏的,估计是夏悦以前戴过的表。而孟娴手上的还是新表,都到用坏表的地步,可能也拿不出几块表了。
以防万一,我还是给欧阳立、顾京成、苏哲传递了纸条,叫他们仔细查看自己身边有没有手表。
我这个方向可以看见欧阳立上上下下大幅度移动——这种上课大动作还是减少点为好啊。接着,他转向我,手上拿着一块深蓝色的电子表。
不一会儿,一张纸条传到了我手里:
【已经拆除炸弹,请大姐头放心!】
有写这么多字的时间,给我拿去好好做你的数学题啊!
我把纸条扔到一旁。一会儿,后排同学拍了拍我,递给我另一只纸条:
【解】
这么惜墨如金,一定是苏哲,连句号都不给我!
【没找到,根本什么都没有。】
来自顾京成。
没有?
早上的铃铛也是这种情况。
我扭头回去,他离我比较近。
“真的没有?”我作嘴型对话。
他摊手摇头。
“像这样的。”我指了指手上的手表,“没有?”
“真·的·没·有。”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我。
没有就没有吧。夏悦的目的既然是要顾京成和她组队,估计她不想把关系闹僵,才没忍心给顾京成下陷阱。早知道这一点,就应该都把作业扔给他写,哼。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我手上的作业也剩的不多,只要不再出意外,写完应该是没问题的。孟娴那边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夏悦的速度是比孟娴快一点的,说不好她能够在孟娴之前完成。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现在望出去,已是一片朦胧。
接下来的数学题很明显是拿来训练熟练度的,证明可以一眼看到底,花费的时间不多。
“我们再来欣赏一下下一首曲目。”
音乐老师再次把他的录音机拿了出来,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已经有点听不太清楚。他顺手调大了音量键,悠扬的乐声传开,老师再度陷入到他陶醉音乐的状态,我也安心地把试卷拿了上来,坦坦荡荡地写。
音乐继续播放,除了来自自然的雨声,再也没有人造的机械电子音响起了。
还剩最后一题。
苏哲、顾京成和我的速度差不多,试卷难度相同的话,他们没收到干扰,应该快写完了。至于欧阳立,他就更快了,我们又把计算部分都扔给他,现在可能正写得不亦乐乎。
这次的完成速度意外地快。我们虽然没有竞争作业的意思,不过这次速度估测就比竞速的那两个班慢一两个小时,顺利的话,还是能分到不少钱的。想到我准备购买的T恤马上就能入手,还真是不想写作业了。
音乐即将结束,乐声渐入高潮。
轰隆。
闪电和雷声几乎同时,那一刻,我们习惯性地望向窗外:天空被映照成紫色,曲曲折折的金色线条在天空中炸裂,闪亮整个天空。
少见啊,这么近距离的看见整条闪电弧线。
闪电的弧线还真如同那些画里面所绘,是曲折的,线条却又是笔直的。
班里面有不少人都发出了感叹,台上的音乐老师不满地咳嗽了几声。于是,大家有败兴的转过头,继续听着录音机里传出来的,和当下气氛一点都不配合的欢快的音乐。
我起笔,开始写最后一题。
雷声的频率越来越大,闪电也时不时地闪几下,已经分不清哪个雷声的宿主是哪道闪电了。
音乐听上去也快结束了。
一切平和。
就在我这么认为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了比电子表的嘀嘀声还要爆裂而吵闹的声音。
叮铃铃铃铃铃铃————!!!!!
闹钟!
并非电子表那样小打小闹的闹不醒人的闹钟,而是真正的闹钟,闹铃用金属制成,相互敲打,震耳欲聋的闹钟。
太明显了。
电子表可能还需要音乐老师那样精准的雷达测量的出来,而这样震天动地,以雷声为背景的闹铃,就像一枚闪光弹,直接暴露目标。
方向是——
孟娴!
孟娴手足无措,不过因为闹钟声音实在太大,她已经找到了。
也来不及了,老师已经发现了,而且站起来了,朝着她的方向转身——老师会走过去,然后慈善和蔼地询问闹钟的事情,在全班哄然大笑的骚乱中,孟娴桌子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收的历史作业一定会被音乐老师发现,剩下十分钟本来能够完成作业的时间,会白白流失。
这才是夏悦最后的杀手锏!
之前埋下的是炸弹,这次埋下的,简直就是……核弹啊!
一定要阻止,阻止老师走过去,然后让孟娴获得足够多的时间把闹钟关掉。用什么吸引他,用什么更加具有吸引力的,拦住他——
于是我想起来了,我手上也有武器,而且,是来自我们的敌人,夏悦的武器……
我死死盯着老师,在他正准备朝孟娴走去。
我左手放进校服的口袋里。
里面是早上搜刮来的夏悦的全部铃铛,满满当当的,我还没来得及卸载。
既然已经决定自杀型的攻击,那就玉碎也不祈瓦全,我一个急速地转身,手里握着一把铃铛,朝着夏悦的方向,把铃铛抛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