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我用手背再度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刚刚以为是起床被窝里面的热气没有散尽,现在看来,真的是我的身体在发热。
“淋雨就会感冒”这样的标准情节真被我撞上了。晚起床和头晕也一定是感冒引起的。
“好像是有一点。”我抬头回答顾京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脸都红成那样了啊,再想想你昨天冒险淋雨的行为,随便猜猜都猜得出来咯。”顾京成回答,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情,“有量过体温吗?”
“没,才起床。”
我回答完,按下手机的锁屏键,挺起胸脯来对他说:
“不、不用担心啦。像这样的小感冒,只要睡一下,喝点热水什么的……应该就好了。”
虽然最近一年都没有生过病,但是像这样的常识性的治感冒的方法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吃点药吧。你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点糟糕……”
“完·全不需要。”我立刻回答,“小感冒而已。再说如果要买药的话,我还得出趟门才是……”
顾京成没有说话——我都这样说了,他应该也就不要多管闲事,乖乖回去才是。
“拿你没办法。”顾京成开口,朝我这个方向伸出了手,“把你家门钥匙扔给我。”
哎哎哎哎哎哎哎?!
“你,不,不不,到底是我被烧糊涂了还是你被烧糊涂了,哪有、哪有……随随便便就和别人要家门钥匙的啊!”
顾京成并未改变他的动作和神情,伸着手,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我:
“先把钥匙扔过来,然后去床上睡着。”
他用命令式的祈使句再度说道。
“不,都说了。钥匙这种东西是随随便便就给的吗!”我警惕地看着他,“钥匙、钥匙你对我图谋不轨的话……”
“我给你送药——这样说你应该就会放心了吧?”
他伸出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坚定而霸道地索求我的回复。
有些许红色光晕的视线中,淡而温和的阳光从两栋房屋的中间照射进来,横拦在我们中间。我看着阳光背后的顾京成,自然,我从未觉得他会有什么坏心思,但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信任”的感觉。
“不知道你有没有对我这个行为产生怀疑的地方——不过我想你现在发着烧思考也很慢吧。等你退烧了我再慢慢和你说。”
他说的一点不错。
我现在的大脑有一种膨胀感,在起床的时候,这种感觉还很微弱,现在可能吹了窗边的风,头开始疼了起来。身体的高温拖慢了我思考的速度和深度,我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钥匙从楼的这边扔了出去。
“哈。”
在昏昏沉沉中,我的准心差了不少,钥匙并未落在顾京成的手上,而是飞向了他的胸口,他退后一步,接下钥匙。
“拿到了。”他高举钥匙,挥了挥,“盖上被子好好躺着,五分钟就到。”
体温:38.9℃。
我看着体温计。
已经是高烧了,也真服了刚刚我还能爬起来站在窗口和顾京成谈笑风生三分钟。
顾京成估计的也很正确,的确已经很糟糕了。这个家伙是不是有隔空量体温的神奇能力。
盖上被子,我缩在暖和、热气还没散尽的被窝里。
身体有些发冷,也是发烧的症状。
躺在床上的时候,头痛的感觉会稍微缓解一些。但是依旧昏沉和全身无力,甚至还有一些耳鸣。这个时候,一些奇怪的感觉反而被刺激了出来,细微的声音我却听得尤为清晰——比方顾京成开锁和倒开水的声音。
以及他敲门的咚咚声。
“进来了哦?如果没睡着应一声——”
“等等等等……等着!”我尽力喊出来,“药放在外面,我自己起来。”
女孩子的闺房,怎么能说进就进?况且……况且我还是这样一副脆弱的状态,就更不能让他看见了。
“可是……”他没有立刻做出行动,迟疑了一下,“你爬起来,再躺下去,上上下下,这样会更容易加重病情……”
唔,这的确也是照顾病人的基本常识。
“不过也是。我进你房间也确实不好。”
这个时候,我看见门被推开一条缝,客厅的光线从缝隙中斜斜地照射进来。从不大的缝隙里,推出来一个玻璃杯,借着光,我看见里面棕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烟,被子透明的地方还有些许水汽。
顾京成做完这个动作,立刻关上门。
“你可以裹着被子过来喝……呃,怎么样都可以。总之,不要让它凉了或者你再着凉就行。”
我披上床边的毯子——冬天用过之后还没有收起来的。小心地走到玻璃杯旁,俯身拾起杯子,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有点烫喉咙。
好苦。
喝完之后,大脑里首先冒出这个感叹。
“这是……什么奇怪的中药吗。苦极了。”
幸好一口气喝下去了,如果分几口还要试一下的话,我一定会因为这种苦涩感而避退。
“哎?”顾京成似乎还在门外,可能等着回收杯子,“那是正常的。毕竟这是祖传配方嘛——当然都是药店里面有卖的药,请放心,没有给你用奇怪的中草药。”
所以说店里都卖着的药还算什么“祖传配方”啊。
“杯子就放在门口吧,现在先去床上躺着。睡一会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快到中午,可是我却没有一点空腹感。
躺下之后,不久便睡着了。
下午三点。
我看了时间。眼前的红色光晕和斑点已经没有了,谢天谢地,我眼中的世界终于不再是经过滤镜处理的世界了。我拿起体温计,将它放在腋下,看了看表,计算时间。
在刚刚过去的四个小时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等等!
我是不是头昏脑涨地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久前过去的一幕幕迅速倒放在我的脑海里。
明明体温已经退了,想起那些事情我还是感受到了我脸的涨红。
为为为为什么我刚刚会那么信任地就把钥匙给顾京成啊!他找我要我我居然就给了!哪怕是送药也可以我来开门啊,这么疏忽一、一定都是发烧的错!
“呜……丢死人了……”
我抱着被子权蜷缩成一团再度躺回了床上。
像这样一感冒,什么警惕心都没有的话,真是担心我自己哪天发烧就会被人拐卖到深山老林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京成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我的钥匙不可?
朋友,同是也是邻居的伙伴生病了,最正常的情况应该是慰问把,怎么会就联想到“送药”来呢?
排除掉顾京成从来没有过“朋友”以至于最正常的反应都不会的可能性,只剩下了一种结果——我的秘密,被他知道了……
体温计的时间到了。
37.3℃,基本正常。
我从床上起来,换上常服,打算去找顾京成谈谈。
接着,在我打开卧室门之后——
“哟,醒了?”
我要找的人正端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弓着身,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写桌面上的政治作业……
“你这家伙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吗!”
快,有没有什么能够抛出的东西让我砸他一下。不一会,我看见了餐桌上的塑料杯,顺手就拿了起来。
“不不不,等我解释等我解释——”顾京成连忙挥手,“回去吃午饭之后我想你什么东西都没吃,肯定饿啊。就打算送点吃的过来,结果被父母问了,我搪塞的时候找的理由是去同学家写作业……”
他用手上的中性笔指了指作业。
“你看。去同学家写作业如果马上就回去的话,也说不通嘛……”
恩,无可反驳的理由,虽然充满了一股“我就是想来你家坐坐”的味道。
“啊,说起吃的,你看那里有我拿来的面包,适当吃一点?”
于是我扭头,看见了餐桌上面果然放着一堆吐司面包。烧才退了,也没有太大的饥饿感,不过我还是坐了下来,打开一袋来。
“那、那既然你醒了的话,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钥匙放在这里。”
我听见钥匙的金属碰撞的咔咔声。
“等……等。”我抬头,叫住刚想抬腿跑的他,“你好像有说过,在我醒之后,要向我解释你这样做的理由……”
他停了下来,原定站住,点了点头。
“啊,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
既然他连屋子都进来过了,还在这里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作业,那么,想要瞒住的秘密,恐怕也已经被他发现了吧。
“段晓晓,你……”
他转过身,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我的旁边。
“是一个人住,对吗?”
看吧,果然。
“嗯。”
我点头回答。一口把手中剩下的面包嚼了嚼,吞了下去。
“既然你给我送钥匙来,那么就代表……你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靠在椅背上:“唔。大概是上次帮你抬箱子的时候。进屋之后发现拖鞋只放着一双,而且你住在主卧室,副卧室的门关着。如果是和父母——其他长辈一起的话,你不可能住主卧室的。”
这样的猜测也就只有和我住在一个户型的他能够做出来了。
“好吧。这个推理真是完美极了。”
“其实之前还有所怀疑的,后来你说要出门买药,就更加证实了我的推论。”
如果你的邻居,同时也是你的朋友,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住的小孩的话,在他生病的时候,请务必学习顾京成,送点药和面包给他——好吧,碰上这事的几率小之又小。
“真是的,明明不想要别人知道的——听好了顾京成,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我认真地拜托他。
又被他抓住把柄了。
他合掌:“恩,没问题。”
这样就放心了一点。好在顾京成的朋友也不多,他也不像那种随便传播信息的人。
“那么那么,段晓晓,既然我的知道了,在透露点别的什么消息给我吧——你是离家出走?还是本来就是孤儿?”
“停停停。”我做出了“STOP”的手势,“我既不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当然也不是可怜兮兮的孤儿。”
他还真是喜欢刨根问底啊。
我在纠结了一秒钟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想了想,反正我现在的状态没多久就要结束了,顾京成又是队长,那么……还是说吧。
“会落得这样的状态,我完全就是被动的。”
“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