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渊你也来办公室啊，来问题目吗？”
她像兔子一样，半跳半走地走过来，手上摇晃着一本红色的《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我唯一防不住的存在，也是唯一能不需要任何特殊手段，就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就在眼前。
“我、我……”
该死。
我像突然被抓住现场作案的小偷一样，都结巴起来。
我没拿着什么题集——也没那东西，凌云中学作业这么多，能有时间刷题的屈指可数。
一个不是科代表，也不是来找老师问题，更不是被找来办公室挨骂的人，出现在办公室里，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冒出来，无论是谁都觉得可疑吧？
越这么想，老师越在意这边。
办公室里吵闹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连刚刚在和自己的老师推搡食物的顾京成，也看向了这边，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白秋娅的眼珠子向后一转，亦是看见了顾京成，笑容更阴险了一些，两步并作一步地向我靠近：
“毕竟昨晚的作业比较简单呢，于是我又刷了几道题，尹渊你也是嫌简单做了其他难题吗？”
白秋娅一口一个“尹渊”，无疑是想要顾京成身边的物理老师注意到我。
在班上，我很没有存在感，上课也不举手，作业从来按质按量完成。物理老师对“尹渊”这个名字，大概比真正的我更熟。
果不其然，物理老师听见“尹渊”两字，看了一眼这边，手指尖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尹渊，这个名字——是11班班级第一，期末考第三的那个学生吧！”
她拳头一敲手掌，看样子想起来了，接又着看向我：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的学生……不过这么优秀的学生，为什么会没什么印象呢。”
忽视我吧，忽视我吧，忽视我吧，忽视我吧，忽视我吧。
我心里默念。
能够变得透明，能够隐藏在黑暗里，有很大的原因，是利用了我潜意识不想让人看见，同时，别人对看见我这个事情，也无所谓。
可，现在的情况，我满脑子都是要被发现的恐惧。
——来自眼前无论我怎样小心，都能发现我的白秋娅的恐惧。
白秋娅像是手拿手铐的警察，自信满满而又一脸正义地看着我，犀利的眼神，像是抓到了惯犯。她是怎么跟来这里的呢？也许是刚刚经过13班的时候，恰好被她看见了？
恐惧越来越深，注视这边的目光也渐渐增多了。
该怎么办呢？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态，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该隐藏的时候，暴露出自己。
没有准备任何说辞，没有准备任何理由，也没有准备任何可以糊弄一时的道具。
——这些，本来都是不需要的。
“不过啊，尹渊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好像也没有拿试卷的样子，而且为何要往不是你老师的地方走呢？”
被怀疑了。
我看向在我的黑发间隙中间的，穿着黑色长裙制服的物理老师。
又看了一眼坏笑的白秋娅。
她所说的，“以不写作业的方式”，指的就是这个吧。
这是一场间谍与反间谍的战争，一场我从来没有打响过的情报战！
“我……”
还是什么理由都没有。
我的一世英名，就要败在这里了吗？
“哦，老师，是我叫尹渊来帮忙抱试卷的。刚刚他走得有点慢，落下了，第一次进办公室……你看，他头发有些长了，看路也看不清楚，来找我们的时候，走过了。”
顾京成抱起试卷，一边说，一边对我眨眨眼。
“切。”
白秋娅兴致全无地瞥顾京成一眼。
“嗯……是的，终于，找到你们了呢……”
我立刻假意露出幸福的笑容。
虽然很感谢顾京成这个时候发挥他交际花的能力解围，不过，总感觉被莫名黑了一把。
我才不是来当苦力的！
我虽然矮了一点，走路一点都不慢的！
最后……我头发长很碍眼吗！
“哦哦，小成第一次叫人上来帮忙抱试卷呢，挺难得的。”物理老师称赞地点了点头，“不过啊，本以为小成叫上来的第一个帮手会是女生呢。”
可怕。
顾京成是装载了什么女性吸引器吗？
这话听起来，物理老师不由自主地就带入了顾京成妈妈的角色。
“哦，原来是这样啊。”
白秋娅也惊叹一声。
“我本以为，以尹渊的力气，就算出手帮忙，也不会帮人抱试卷呢。”
唔！
她坏笑的笑容更加灿烂。
明明是如此显而易见的激将法，为何我会抑制不住地冲向办公桌，不顾一切地伸手抱起沉重的试卷，然后——
“老师再见！”
——呢？
“唔，尹渊，你不用听了白秋娅的话，抱起这么多试卷的，看起来很重，需要分担吗？”
“不用。”
我手上环抱着沉沉的试卷，重心不太稳地一步步向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