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千万个闪耀的东西破碎,也有滂沱大雨在屋外呼啸,魑魅魍魉游行在光秃秃的荒野,大妖怪从深海直冲而上飞跃海面,巨鱼像一个孩子般悠然下沉,红色的枫叶林里麋鹿成双饮溪流,北方的战士茹毛饮血,黑色山脉的核心深处有巨大心脏搏动的声响,沼泽里浑身绿色的巨蟒翻滚着糜烂的废土。
我做了一个悠久悠久的梦,在一个寒意刺骨的清晨,衣着单薄的我将面临死亡了,而且会是一场残酷的死亡。
梦中的我死了。
第二个梦,我来到嶙峋的岩石围成的池塘边,说是一处山涧也好,清爽但是十分冰凉的泉水从上方飞流直下,边上石头、青草表面都凝结这一层薄薄的冰痂。一条巨龙以我从未想象过的方式从湖面拔出,它拥有让人惊异的天蓝色皮肤,看着它的眼睛就仿佛是在看着人的眼睛般。我从未想象过有这样外表的巨龙,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的鳞片,但在一瞬间,它那比身上的鳞片还要纯粹的眼睛突然光芒大绽,身上的鳞片也纷纷倒竖了起来,片与片只见的缝隙冒出白光,如沙尘暴一样的凛寒席卷开来。
雪山上,炽热的绝凰长鸣盘旋,鸣叫声透过茫茫的大雪。
我很高兴。
握紧拳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有力,只要动作稍大身体各处就有僵硬的疼痛传来,只有等身体慢慢热起来,稍微流出一些汗,小心翼翼地活动一番后才有所好转。
感到沮丧是因为除了自己之外我不再拥有更多的东西,强健的体魄帮助自己,所以即使累到不想吃东西的时候也要好好补充营养,但是如今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身体成了千疮百孔的样子。
我挑出干燥的木柴劈开,因为还不熟悉劈柴的用力方式,没过多久就浑身大汗淋漓。这时科恩特提着一只捕获的兔子回来了。
“来。”他说道,于是我把斧子劈入木桩里,跟着他进屋了。
绷紧肩膀,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不断摩擦着双手,浑身出汗但是手还是因为冰冷而僵硬无比。总感觉自己对冰冷的感受更强烈,但是相比让人头皮出汗的炎热,我还是更喜欢寒冷。
口鼻适应不了这一下子骤降的气温,感觉有些呛鼻,张开嘴巴就会被冷风灌满,呼吸就能感受冰冷的空气。
走进屋子周遭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虽然是白天但是里面的光线还是很差,科恩特把捉来的野兔吊在木架子上后进屋点燃了桌子上的灯。他在经常做的事就是剥下猎物的皮毛,然后简单的缝制,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后就会拿到外面换取打猎得到不到的东西
科恩特之前出去过一次,今天早上也拿着积累好的交易品出去,那只野兔应该是回来的时候顺路查看陷阱收获的。
一张足有我脸大的饼,里面混合着肉末,我接过手吃了起来,却感觉味道不尽人意,比起上次科恩特出去给我带回来的差太多了,里面的肉末因为冰冷仿佛都要失去味道了。上次那个白头发的老骑士来的时候也带了许多东西过来,还有那次那个脸上长满了毛的战士好像也带了很多食物过来。
好饿啊。我在心里呢喃道,想吃到屋外那头野兔熬的汤,科恩特会加入切碎的一种植物的枝干,味道奇异又吸引人,配合兔肉熬成的汤味道迷人,充斥着该植物的味道透露兔肉的香味。
想到这里感觉口水都要从我的嘴角流下了,但是我又有些麻木地强咽下手中的肉饼,吃光对自己有利无害的食物让我觉得安心。
仿佛是在咀嚼一块硬得跟木头没有两样的干粮,在这样的进食过程中我觉得非常的安心——有多少人得不到这样的食物而力竭死亡,我要做的就是奋力咬碎它们,极尽品尝它们的美味,所以我每顿都能吃下很多东西,如果科恩特放开让我吃的话。
遗憾的是看起来科恩特没有清理那只兔子的打算,应该是要等到晚上了。难将兔子现在的死状和呆会之前端上桌的美味联系起来。
科恩特的食量也很大,吃完午饭后我们一起来到了屋外,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但是温度还是很低,地面上的积雪有一点点融化的迹象,所以四周都很湿。
“你之前是一名战士吧?”科恩特猝不及防地抛出这个问题,让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突然他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跟木头——我看出来那个东西的形状,那是一把长剑造型的木剑,可是真正的剑又是什么模样?
恍惚间我深陷泥塘,一种让我连呼吸都忘记了的凝滞感冲击着我的精神。
那种只有用锋利的剑尖和剑刃刺破血肉的恐惧萦绕而上,那股遍体全身的寒意,那种伤痛让我战栗的同时又全身僵直。
别再那样做了
别伤害我
我想要开口,无数的苍白无力的嘶吼想要发出,想要透过嘴巴阻止科恩特接近,但是嘴唇怎么也无法动弹一下。
科恩特皱着眉头似乎再试探,我心里却恐惧又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等到木剑的剑柄来到了我的手上。
全新的幻境出现了,我气短地乞求科恩特别伤害我,因为吸入的空气太少所以话变得很难说出口。实际上我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股利剑刺入腹部的致命感扼住了我,同样致命的是失去联系的神经、这一刻擅自僵直的身体似乎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只能任凭敌手宰割。
我用手中的战剑伤害对手时候,对方被伤害的感觉,自己被刺击得全身上下都是喷涌着的鲜血的口子。
天地旋转了起来,我向后倒在了地上。
我听见科恩特他摇晃着我的身体,对我说道:“怎么样、没事吧?”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但是全身都酸软无力,我不断挣扎着好像就要这样窒息死去,最后我趴在地上四肢着地,然后难以咽下的剧烈呕吐感从胃里传来,我把刚才吃下去的食物全吐了出来,我挣扎着趴着想要远离这里。
无论如何也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现在好像不完全归自己所有。
一股直叫我死的惊恐拉扯着我的身体,我在科恩特从上而下的俯视中、我快要在他的俯视中死去了。
我的胃翻腾着,把最后的一点空气也呕出来。
我并没有昏死过去,而是慢慢稳定了下来,虽然一度差点因此死过去,就像是心脏里的血流了出来。
再晚一些的时候被科恩特称为巴尔的骑士打扮的人时隔多天来拜访这里。
“你没看见他直挺挺倒下去的样子,咸鱼都没有那么挺直。”科恩特在桌子上打趣道,“他现在就是一条风干了的咸鱼。”
我则是接近麻木地透过窗户注视冬夜里的夜空,仿佛下午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那似乎已经是距离现在很远很远的事务了,像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过。
我看着夜空,我在想人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伤害别人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我现在走出房间,抬头仰望夜空或者看着漆黑一片的林子,一定会在此时迷失自己,找不到自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