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依旧不敢直视我的双眼，只好以细若蚊叫的声音发问道：
“那个……我该如何称呼您比较好……”
“不必叫寡人‘陛下’，毕竟你我仍处于敌对关系。”
“那我称您为‘阁下’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
就像是心头大石落地般，克洛伊松了一口气，才继续问道：
“虽然这么问可能有点失礼……阁下真的是魔神王巴弗灭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不用说我也知道身后这个暴躁小妹肯定是坐不住了。
“赛琳娜卿。”
“我啊不对臣在！”
“你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寡人暂时无需护卫。”
“但这只两脚羊可是天启教会的神官，我啊不对臣怕她对陛下不利……”
“没关系，寡人相信克洛伊小姐是识大体的人，不至于逞性妄为，而寡人也只是想静下心来跟她好好聊一聊而已。”
对于我这个说法，看赛琳娜鼓起嘴巴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多不服气了，无奈服从上级是军人的天职，她最终还是乖乖退下，不再多言。
尽管克洛伊点头如捣蒜，承诺自己会好好呆在原地，但在赛琳娜临走之前，她还是狠狠瞪了克洛伊一眼，就像是在说：
“你要是敢轻举妄动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直到确认赛琳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以后，克洛伊紧绷的脸颊才放松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克洛伊小姐，您为何会觉得寡人不是巴弗灭本人？”
“因为……如果阁下真的是魔神王巴弗灭的话，完全可以用魔法控制我的精神，强行让我留下来，不是吗？”
卧槽，原来魔法还能这么用啊！
虽然总感觉血亏了一个亿，但还是得想办法圆谎才行……
“你说得没错，寡人的确是有这个能力，但寡人并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明明掌握着压倒性的力量，却并不打算仗势欺人……要说这是魔王的所作所为，这也未免太过温柔了吧？
克洛伊会对此抱有疑虑，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因为寡人希望寡人每一个臣民都是真心追随寡人……退一步说，就算不是真心，为了利益而追随寡人，寡人也愿意接受现实，但寡人唯独不愿意看到自己臣民变成傀儡——让一大群傀儡追随自己，你不觉得很无趣吗，克洛伊小姐？”
我这么一说，克洛伊做了一个恍然状。
接着，她埋下脑袋，咬住下唇，紧紧握住手中的权杖。
“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加入魔王军。”
“克洛伊小姐，寡人愿意尊重你的决定，但寡人还是想知道你拒绝的理由……方便说一下吗？”
“因为……因为我可是天启教会的神官，我怎么能背叛我自己的信仰？”
“恕寡人冒昧地问一句，你真的有你想象中这么虔诚吗？”
就像是被我戳中痛处一样，克洛伊脸色煞白，以十分僵硬的动作将自己的脑袋转到一边去。
“抱歉……我听不明白阁下在说什么。”
“寡人不妨换个说法吧——”
我接下来这番话应该算得上是“杀人诛心”了吧。
“你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出于虔诚而选择侍奉天上诸神，而不是出于私心吗？”
“我当然是出于虔诚而选择侍奉天上诸神的！”
她急了。
“但你明明是个半精灵吧？”
“诶？”
“据寡人所知，精灵对天启教会可是相当反感，你一个半精灵却对天启教会这么上心，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先知说过，只要心中有虔诚的信仰，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兄弟姐妹……这可是先知说过的话！”
“这就更奇怪了……按理来说，沃尔波先生也应该是天启教会的信徒吧？他怎么没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更何况——”
我叹了口气，才继续以淡然的语气陈述道：
“他跟你真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慌乱之下，连最起码的礼仪都被克洛伊抛到九霄云外。
“寡人之前说过了吧，为实现寡人的征服伟业，寡人在各国都安插了间谍，沃尔波公爵家的丑闻，寡人也略有听闻——你，是沃尔波公爵的私生女吧？”
面对我的灵魂拷问，克洛伊节节败退。
她试图从自己熟知的经典中找出反驳我的语句。
但无论她怎么反驳，事实就是事实。
光是看克洛伊的表情，就能明白她的心理防线濒临崩溃。
因此——
“你之所以拒绝寡人的提议、选择忠于天启教会，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罢了。”
我补上了这最后的临门一脚。
因为是人类，所以才要与魔王军势不两立；
因为是人类，所以才要抱着信仰沉溺而亡。
不出我所料，克洛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气力般，一屁股坐到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双耳，泣不成声。
“什么叫证明自己是一个人类……我本来就是一个人类……只不过是耳朵长了一点而已……我明明是在加利亚王国出生、长大的……就因为我妈妈是沃尔波公爵买来的精灵奴隶……所以我就不是人类吗……奇怪……这太奇怪了……不是吗……我明明就是一个人类……为什么大家都不认可我……我就是想当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因为你本来就不是人类。”
克洛伊就像是一只混入狼群里的狗，她只有表现出更多“狼性”，才能够被狼群所接受，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在潜意识当中告诫自己“我是一头狼”，并将意识付诸于行动之上。
然而，事与愿违。
她身上偏偏流着沃尔波公爵的血脉，卑贱的出身、异族的相貌、优秀的才能，就注定她永远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既然如此——
“你为什么不逃跑呢？”
“因为……我妈妈病了……她病得很重……因为她是奴隶……父……公爵大人不愿帮她请医生……所以我只有替父……公爵大人卖命，我妈妈才有活路……”
把克罗伊的至亲当做人质，以此来确保她对沃尔波家的绝对忠诚……
就手段下三滥的程度而言，奥斯顿跟他老爹还真是不分伯仲。
“这么说你就更应该加入寡人的麾下。”
“阁下……何出此言……”
在克洛伊投向我的目光中，一半是惶恐，一半是不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