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的向刑场走去,车前八匹健壮的骏马平稳的拉着这辆黑色基调的豪华马车,烫金的雕纹趁显着银白色的图案,金色的条文精细的镶嵌在车厢的外侧,就连轮子都是刷了一层厚厚的金箔。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简易的侍卫服,蓬乱的黑发和稍带倦意的眼神,看得出他昨晚上应该没有睡好。
其实昨晚上冥鱼不是没有睡好,是压根没有能睡着,处决弱小的妖拉夫他本来就不喜欢,从在村子里把他们像弱鸡一样的抓出来,到饮岁大婚稍有反抗的妖拉夫,冥鱼觉得他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十五六岁的相貌,十五六岁的思想和十五六岁的实力。跟他们战斗就像跟木桩战斗一样简单。简直有违他心中的骑士精神。
但就算是这样,也没听说过有妖拉夫重伤过那些士兵的,更别说杀死自己的士兵了。所以自己才在大婚之日手下留情,意思意思打昏了几个,本以为最多被皇宫贵族们买去做男宠不会有性命之忧,结果陛下还是决定要处决他们。
唉,冥鱼心理默默地叹了口气,陛下不仁啊。
“冥鱼。”
“臣在,殿下。”
“他们——会死吗?”
他们自然指的是今天要处决的妖拉夫了。
“殿下。”
冥鱼沉默了,他开始后悔带着这个疯女人出来了,竟然会问出这种近乎弱智才会问出的问题。
“应该不会。”冥鱼硬着头皮,生冷的回答道,这种骗鬼的鬼话,也只有鬼才会相信了。
听到冥鱼开口,饮岁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许多,她静静地缩在车厢的角落,双手抱腿,头架在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她拨开车前的帘子,来到了冥鱼的身后,微风吹来,她感受到风的清凉。
“殿下,这里危险。”北冥没有回头,只是生硬的提醒一句。
“冥鱼,你今早没打理就出门了吧。”
冥鱼心里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催的,嘴上却说到“是的,殿下。”
“那我帮你梳个头吧,我在村子的时候经常帮依秋梳头,梳头还是她教我的。”
“臣不敢。”
冥鱼吓了一跳,王妃为臣子梳头,这是千百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的事,这不是奇闻,这是丑闻!这种屈尊的事冥鱼可不敢让饮岁对自己做出来。
“别动。”
饮岁却一把轻柔的扯住冥鱼的头发,不让他的头发从自己手中逃走,从身后的车厢里取出了一把精致的梳子,缓缓的贴上了冥鱼的头发。
“今天辛苦你了。”
她的动作非常柔和且顺手,因为曾经有个叫依秋的女孩在帮她梳头发时同样会用上相同的手法,只需要轻轻扯住饮岁的头发,她就会按耐下浮躁的性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
只是冥鱼可就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了,他只觉得冰凉的梳子,身子一僵顿时头皮发麻,连忙说道。
“不辛苦,殿下。”
饮岁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一边梳着,一边回忆着当年,路边黑压压跪倒一排人群,他们被开路的骑士赶到两边,一齐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说起来,到帝都这么久我都一直没有好好看过帝都,原来这就是帝都吗?”
冥鱼没有接话,饮岁的梳子一次次淑过他的头皮,他的头皮就越发冰冷一分,这娘们是想要他死吗?皇帝的妃子帮下臣梳头?更何况还是昨天新婚的妃子,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冥鱼不敢继续往下想,驾驶的马车也不知道该走快点还是该走慢些,真的是该死!
不过还好冥鱼的头发不多,饮岁认认真真淑完了两遍再也没了借口呆在车外,便回到了车厢。
法场外,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住在城市里的居民们都想看看传说中不老不死的妖拉夫到底长啥样,那天婚庆大典之时人实在太多,再加上又要跪拜,能看到王妃面容的其实没几个,所以现在正是可以大看特看的时候。
台上有几个妖拉夫被绑在行刑柱上,双腿跪地,神情萎靡,看上去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台下的群人交头接耳着,议论纷纷,都在猜想这些妖拉夫到底活了几岁,是不是真的是传说中的宗族,生的也太好看了些。
平时市井聊天时,只要是谁能说出,好似看到哪家大人物抓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年少年,据说是妖拉夫,都能聊上小半天,但是现在活生生的妖拉夫就绑在眼前,谁不好奇想多看上几眼,将来给自己的孩子们讲一些更真实的故事。
妖拉夫果真是长相俊彦,看着几个14、5岁模样的俊俏少年就要被砍头,不少虎狼年纪的少妇不停叹息,更有大胆的则是对着看管的兵老爷们大喊,反正都是死,能不能用金子买下,通融通融之类的话。
路边嘈杂的议论声肯定顺着窗帘缝隙传进了车里,冥鱼驾车还没离近,就看到台上将死的妖拉夫和台下议论纷纷的人群,他皱了皱眉感觉到一丝的不妙。
果然,一道倩影趁他不注意窜下马车飞奔至台面,冥鱼赶忙丢下缰绳快步跟上,但是成年人怎么可能有14、5岁小孩在人群中移动的速度快,更何况冥鱼常年习武身躯更加的壮硕,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饮岁和他被人流分开,越行越远。
“驱散人群,保护王妃。”
冥鱼眼看自己没有机会跟上,他立即对着自己的副手喝到,属下得令后纵马前行,将堵在路口的人群纷纷赶往两边,一些跑得慢的就会被骑兵们毫无留情的鞭打,这一下人群散的更快了。
“城关,缇息,邱筞……你们醒醒,你们醒醒啊。”
饮岁冲上行刑台,对着自己昔日的伙伴一个一个摇去,这些妖拉夫们嘴唇干裂,双目无神,大半的衣服破碎,鲜红的血液刘躺了一地,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回应一下他。
饮岁哭着摇了好久,终于在台子中间听到了一个近乎微弱的声音。
“砂……糖。”
“大秋,大秋。”
饮岁哭着跑过去一把抱住垂死的妖拉夫,紧握他冰凉的手,感受他微弱的气息。
“大秋你别死,大秋,你别死啊!”
“砂……糖……你听……我说。”
那个叫大秋的少年回光返照般的来了精神,不知从哪借来的力气,止住了崩溃边缘的饮岁。
“别……哭,砂糖你别哭……你听说我……”
“你说,你说。”
“人类……都不是好东西,你快逃……”光是说着这些话,大秋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脑袋无力的垂下,耷拉在饮岁的肩头“白刺肯定还会……还会回来的,如果……有机会……你就跟着他一起逃出去……找一个……一个……”
大秋没能说出最后的话昏死了过去,脱离饮岁的怀抱倒在地上,一旁冷眼旁边的士兵看到后走过来,蹲在大秋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死。”
他臣服的对着冥鱼低下头报告道。
“他们怎么回事。”
冥鱼对地上萎靡的妖拉夫十分不解,按理说以他们的伤势不应该会变成这等表现,更何况昨天展现出来的武夫态势说明,他们的身体并不如看上去那般羸弱。
“报告侍卫长,这是宫廷巫师调制出来的迷迭香,据说对妖拉夫有奇效,闻一下就能让他们瘫软无力,结果他们在压送过来的途中还试图反抗,于是我们多撒了一点就变成这样了。”
饮岁扑在大秋旁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她听着士兵的报告,求助的看向冥鱼。
“冥鱼,帮帮我,救救他们。”
她这一瞥看得冥鱼心头一颤,不愧是妖拉夫,这般柔弱的女子带着哭腔,让男人从内心深处能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更何况是饮岁这种被国王看上的上层姿色,冥鱼差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下来。
但是还好最后的清明稳住了他失控的心态,即使你是王妃,他冥鱼也不是说放人就放人的,这可是皇帝陛下下的死命令,这些人可是要跟陛下抢女人的人,谁敢为他们哪怕开脱一个字?
吗的,差点就着了这婆娘的道,冥鱼内心狠狠的呸了一口,他来皇宫是来出人头地的,不是来人头落地的。
“走吧,王妃。”
冥鱼没有理会她的求助,只能尽量温柔的试探性问道,果不其然饮岁根本不可能主动离开这个地方,冥鱼对着士兵使了个眼色,弯下身去拉起饮岁强行就往已经被骑兵清空的广场下走去。
他很后悔今天带了饮岁过来,昨晚自己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看着她婀娜妖娆的身段,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她,真是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