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冈萨雷斯被抬到与拘留室隔了一个楼层的医务室后，宇文钦宸把记录好的口供交给了局长。
“他确实对于他们为之打掩护的真正目标一无所知，不过他吐露了一些其他有价值的情报。”
丝毫不理会看着冈萨雷斯的惨状直摇头的医生和拿着完全可以升职加薪的口供的局长，宇文钦宸如同保养着价值连城的水晶灯般，将沙漠之鹰枪托的血迹仔细擦干，同时嘴里还吹着流传了几千年的不知名小曲。
音调和被灌木及树林遮盖的原野中那对着无云遮蔽的满月的狼嚎，不过响度更低沉婉转。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局长先生。”
全程观看了少年短时且高效的讯问方法，纵使待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局长的汗水根本没停下来。
听到这位大人物的话，局长立刻点头哈腰地表示自己公务繁忙，恕不能亲自送别。
宇文钦宸把手枪放回自己的背后，从局长手中拿过双角帽戴好，按照仅来这一次就记住了的路线向停车场走去。
没走几步，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
“是你揍了冈萨雷斯大叔吗？”
被警察强制脱去了外面那层防弹衣和面罩，仅仅穿着脏兮兮的不合尺码的宽大T裇，顶着可以当鸟窝的杂乱头发。
一个尚未完全长开的孩子坐在与墙壁相连的简易床上，隔着一层细密的铁栏杆望向宇文钦宸。
迷茫混合着放弃一切的眼睛与狏狼主支独特的暗金色眼睛在一瞬间对视着。
“是的。”
“你杀了安娜。”
这是一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更不是特指问。
“谁是你说的那个安娜？”
宇文钦宸在意识中过了一遍初阵过程。
“想起来了，那个背着全自动狙击步枪的武装人员。”
宇文钦宸蹲下来，与瘦小的孩子处于平行状态。
“你看，人类为了维持现在这个破乱社会的平稳运行制定了很多规矩和禁令。你们越过了这个雷池，所以……”
宇文钦宸暂停下了话头，“后果你懂的。你成年了吗？”
“没有。明年才满十四。”
“那你就规划一下自己人生中剩下的时光吧。毕竟现在行刑队枪决或者绞死尼比鲁军团的成员可以转移普通群众的注意力，使他们暂时不讨论停滞不前的汗德斯防御线。”
“他们讨论过在各个战乱区生活的流民吗？”
乳臭未干的武装分子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晃动着悬空的双腿。
“在记者会上，新闻发布者说，‘我们要杀死一个犯罪的利乏音和一万流民。’
“记者问：‘那个利乏音犯了什么罪？’
“新闻发布者回头对同僚说，‘看吧，我就说没有人在意流民的死活。’”
“高高在上的肉食者们脑子一热就把因为汗德斯生物扩张的几十万流民赶进了厄斯佩罗岛外的一个偏远小岛上。如同把一切恶都扔到了这座被上帝抛弃的新的索多玛城中。人们为了抢夺联合机构大发慈悲扔下的便携口粮而用刀捅死自己的朋友。在堆积如山的枪支中，男孩为了获得干净的水源组建自己的帮派，女孩愿意用自己青涩的身体换取能在第二天一早从床上起来的权利。难道我们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尽可能地顺利活下去吗？”
被收押者的自问自答让宇文钦宸颇感意外。
“这不是你自己想的。”
说话都带着发音错误的半大孩子是怎么想出这么长一大段句群的？
“谁和你说的这些话？”
这不是连基础教育都没接受过的小鬼自己的确切想法。
除非……
“咕~~”
小鬼的肚子发出了“哀嚎”。
宇文钦宸左顾右盼，转身进入了不远处的员工办公室，在架子上随便找出一盒饼干。
少狼主再次来到人类的幼崽面前，有节奏地晃了晃饼干盒。
烘烤成型的谷类粉与奶油的混合物撞击着纸壳，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来做个交换，怎么样？你把那位传授道理、教授学业、解答疑惑的“大善人”的名字和大致长相告诉我，我就把这盒奶油饼干送给你。”
“我不会透露约翰长老在哪的。只有他会慈祥地让我们走近并且教我们识字。”
早就能猜到是这位“传道士”。至于他在哪，查一查这几位年幼的武装分子的来历就行了。
光是“聚集了几十万流民的岛”就可以把范围直接缩小。
不过按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尼比鲁军团高级头目脚底抹油的速度，约翰长老肯定不会留下太多信息，等到各国的谍报机构切入时，蛛丝马迹早就被收拾干净了。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从冈萨雷斯嘴里掏不出来的东西却可以用饼干收买一个小鬼得到。
“多谢了，给你。”
狭长的饼干盒挤过铁栏杆，掉到了这位囚徒的脚底下。
“你真奇怪，先生。你和我遇见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你甚至没有对我产生愤怒或怜悯的情感。”
“这么说吧，我和你之间的基因差距比人类和香蕉的基因差距还大。至少你们和后者有百分之五十的基因相似性。”
少狼主微笑了一下，两片薄唇之间露出了两颗獠牙，狼的眼睛散发出的野性目光在年幼的囚徒身上扫过。
“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信息不对称和善意的谎言之间的微妙区别。至于那个复杂的金融系统，我这辈子可能都通透不了。”
宇文钦宸正了正衣领，没有再关注这位囚徒，向着警局的上层走去。
还好我不是人类，不需要过多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
腰带的隐藏处拿出一个小包裹，挑挑拣拣后，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了一块事先经过切割后的骨头。
扔到自己的嘴里，狏狼的牙齿与骨头进行着“亲切和蔼的交流。”
有的纸牌高手喜欢嚼槟榔，他的对手喜欢吃黑巧克力。
那么狏狼吃一些新鲜的骨头作为磨牙棒兼零食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