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杰端坐在房间正中央的木椅上,头顶是花哨的吊灯,但是没开,窗帘也拉得死死的,不让一丝光渗进来。
房间很整洁,只有书桌和床以及一个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如果细看,会发现基本只有两类书,医学书籍和有关妹妹的小说——这是他喜欢的东西。这里就像是黑暗的世界,只有手机屏幕放出微亮的光芒,照亮了尹杰平静的脸庞,也照亮了他手中捏着的信。
发黄的信纸。
有了一定的年头,不知是谁写给他的,或许是他的青梅竹马,也可能是他小时候暗恋的女生吧。
妹妹。
尹杰的嘴唇都已经干裂,艰难的蹦出了几个音节。他咽了咽口水,却像咽下了毒药,喉咙被一点点腐蚀,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他眉头皱成一团,但手仍然平稳,没有将信纸弄皱一分一毫。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好累。
好想睡下。
可是...
还不能...
尹杰把信小心的收好,才擦了擦他头上冒出的汗水。他看着手机出神,一动不动。
……
我递给姐姐两杯可乐,以及一大袋薯片,并不是我自愿,只是姐姐和虞姬强烈要求我趁着他们更换布景的熄灯时间,跑到外面去买份零食。
别被吓得噎住才好。
我抹去头上的汗,看着姐姐狠狠地吸了口可乐,打了个寒颤,然后大呼过瘾,这种入骨的冰凉正好能够帮她冷静冷静。
「呼,好喝,喏,虞姬,这是你的。」
虞姬这种时候自然是抓紧玩盘游戏了,也没有要接的意思,姐姐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吸管放到虞姬的唇边,虞姬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飞快的**起来,这时虞姬忽然看了我一眼,嘴角是胜利的微笑,似乎在对我说「只有我才有这种待遇哟」。
我只好视而不见,独自品尝薯片。
没吃多少,手机忽然一震,我心里好奇,一看,竟然是尹杰发的短信,这倒是奇怪。
找不到姐姐,所以只好问我了吗?
然而并不是如此,短信只有聊聊几个字,但却蕴含了无限的可能性。
「如果有空的话,想和你聊聊。——你的挚友。」
已经变成挚友了吗...
难道我有成为知心哥哥的潜质?
好吧,我想想,看完这场表演,或许下午就有空吧,倒是可以见见他,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他...
正想着,背景音乐又响了起来,舞台又重新亮了,主角仍是那个女生和男子。
「开始了开始了!」
姐姐,别激动,我衣服都要被你扯坏了。
「我是编剧的话,剧情就是水杯里下药,哼哼,待宰的羔羊。」
虞姬对于孤男寡女的剧情总是很感兴趣的。
「老套!」
姐姐则是喜欢标新立异,天马行空。
「一招鲜,吃遍天嘛。」
「哼,那多没劲呀...不过,这音乐...我听着慎得慌,总觉得会出现什么恐怖的画面。」
舞台的布景一眼便能看出是在家中,他们正坐在餐桌上聊天,气氛很诡异,大概都是由于背景音乐的关系。我记得没错的话,女生的名字应该是陈穆,而男子自称杰。
这里或许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吧。
我不由的猜测。姐姐的手不知何时握在了我的手上,是冰冷的,好像没有血液流通一般,我能感到她是害怕了,手心微微发汗。
「喜欢牛排吗?」
杰从厨房拿了端了两份牛排上来,放在陈穆面前。
「还行吧。」
「那不如尝尝这个。」
杰倒了一杯红酒,但只是自己喝着。
「哦,你是厨师?」
「曾经是。」
「脸上的伤痕是你自己弄的咯。」
陈穆梳着头发,眼睛四处游走,她对墙上挂着的与宗教有关的油画显然更加有兴趣一些。
「嗯,差不多吧。」
两人都不说话,开始闷头吃了起来,杰则是用一种戏谑的眼神在看着陈穆,他轻呡一口红酒,眼中的邪魅尽显。
「你知道什么肉最好吃吗?」
「牛肉吧。」
「错了。」
杰摇了摇头,酒杯里的红酒也跟着摇头。
「那是?」
杰伸出一根手指,对准了陈穆,笑意更浓。
……
「她真的要被吃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姐姐有些急了,不知是担心女生呢,还是担心看到血腥的场面。
「不会的,又不是在看电影,这是现场表演哎,怎么吃人啊。不用这么害怕,顶多就是利用视觉上的错位,假装把道具刀插在女生的腹部,然后瞪大了眼睛死去吧。」
我这样安慰着姐姐,但虞姬却是给了我个白眼,也没说话。
做几个残肢道具倒也可能啦...
但这样有点假吧。
喂...
这是...
什么啊?
我的眼睛已经在尽它可能的睁大,像是想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一些,就算眼眶绽裂也在所不惜,它的确是看到了,看到了血腥,还有黑暗。似乎旁人都无法看到一般,黑暗的触手从幕后缓缓伸出,虎视眈眈地围绕着台上的两人。
舞台上,陈穆被绑在了餐桌上,拼命的挣扎与惨叫,却没有任何人会救她,绝望,她的眼里满是惊恐,她明白她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地狱。
我也开始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够获得如此多的奖项。
这两人的演技绝不是我们这些门外汉所能比的,这种展示出身处绝望境地的可怜女生的表演力,不是你被绑着鬼哭狼嚎几声就能行的。
这哭喊声让人感到不忍,特别是女生的哭喊。
想要站起来怒吼「住手」,回过神才发现是自己入戏太深。
杰骑坐在陈穆的身上,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他舔了舔刀刃,似乎在欣赏挣扎的姿态。这对于他来说,是最美的画面。
猛地一声闷响。
陈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上插着的小刀,扭曲的脸庞表明了她所承受的苦痛。这一幕让现场的观众也不禁心里一紧。
咕噜。
我下意识的咽了咽,目光却一点都无法离开,内心如同惊涛拍岸一般刺激,心脏的每一声跳动都能听清,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兴奋感,或许是肾上腺素在作怪。
杰顿了顿,似乎有意无意间朝着我的方向瞥了过来,嘴角挂着一股淡淡的嘲笑。很快,他又继续动手了。
当然是道具了,但我很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做成的道具,如此逼真。
陈穆此时已经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不停地抽搐。像红酒般的液体流淌在整个餐桌,然后形成一道瀑布,流向地板。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在这红酒里加了特殊的调味剂。
太像了。
身临其境,这是我的感受。
回过头,我才发现——姐姐已经晕倒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