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点难堪。”
沃弗雷第一句话如是说道。
他从蓝色包裹里取出出几块面包,还有一瓶果酱,抽出匕首切下几块蘸上果酱分给我,示意我去拿给车里的精灵。
“据这里的村民说,前几天有人被恐狼王咬死了。”
“这意味着什么?”
我手上接过来,问道。
“这说明恐狼群盯上这里了。一到深夜,灯火熄灭,会有小股的恐狼袭击这个村子。”
“但看上去他们没有惊慌。”
我打开车厢,把面包放在座椅上,又把门拉上。
“这在边境是常有的事,每个村子都有一手防备。”
“他们这里有地堡。”
艾斯法娜嚼着面包,眼睛扫过来扫过去。
“他们说没地方给外人,叫我们好自为之。”
“有几个痞子倒是请她进去,说什么女人不占地方,刚刚好装得下。”
本来我们几个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只是又多了一张催命符。
“要不是艾斯法娜在,恐怕这几块面包也要不来。”
沃弗雷苦笑地说道。
“他们不是格朗家族的子民吗?——哦。”
我差点忘了,沃弗雷的徽章还在我这儿。
“情况早已变了。子爵去世之后,格朗家族在本地的威望大打折扣,所有人都在等着新领主的册封。”
我嗯了一声,于是不再多言,拿着面包坐到一边。
沃弗雷还没来的及吃面包,先去捧着一把草料喂马。
艾斯法娜这时候走过来,毫不避讳地紧挨着我坐下。
“我亲爱的奥查大人,能再稍稍分我一点面包吗?”
我压根没想到她这么娇滴滴地恳求。
“诶?不够吗?”
“我是奴隶的一份。”
我想起沃弗雷分给那三个丫头的也不多。
“既然如此,再给你一半吧。”
“您真慷慨,我的好人儿。”
我还在切面包,耳朵被吻了一下,瞬间好像电流经过了一样。
倒是艾斯法娜拿着我的半块面包,趁着两个男人都不在,自己打开了车厢坐了进去。
“真是个狐狸精呢。”
好歹也是两人从村民那里搞来的,却要用这种手法才能勉强填饱。
沦落为奴隶实在是不幸。这样懂得讨人欢心的女人也难逃厄运,该说是身为精灵正是最大的悲哀吗?
我默默地吃着硬邦邦的黑面包。
这难吃的滋味还是头一次尝试。
权能丧失后,连味觉修正也不复存在,完全是粗制小麦混杂陈烂麸皮的果腹物。
我还没吃完,暗精灵就下了车。
已经习惯这种食物了吗?
等着马儿吃一些,不求吃饱,时间紧迫,我们必须上路了。
大概是不到深夜,我们从凯姆村出发,向东北的镇子穆那亚行进。
照沃弗雷的说法,大抵上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就能到达。那时候有着镇上的民兵和一些守卫,暂时不用害怕盗匪的援军了。另外再遣一匹快马,向城堡报信,相信其他城镇的援兵三五天内就能抵达。在此期间,凭借工事和围栏,坚守住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希望恐狼群不要绕过村子追上我们这辆马车就好。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马车恰好停了下来。
我正犹豫要不要问一下怎么回事,门被拉开了。
是艾斯法娜。
“打扰了,奥查大人,沃弗雷大人叫我进来过夜。”
我稍微让了个位置,这个尤物反而故意蹭了我一下。
我趁着门没关上,冲外问道。
“需要换我来驾车吗?既然路只有一条,我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感谢您的好意,奥查阁下。但是等我困得不行了在换吧,在此之前,请您认真看好她们。”
其实他也是很累的,这我早就知道。
之前被盗匪围攻,他时刻绷紧神经也受了伤。虽然经过艾斯法娜的包扎,一路上也是他在驾车,从村子里买食物也是。
不过既然是好意,我也却之不恭了。
我回到位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半睡似醒的,微微发出鼾声。
好像真的有点睡着了。至少有那么一会儿是没有记忆的。
总之,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推醒了。
“奥查大人……奥查大人……”
我听到呼唤声,一下子凭空坐了起来。
“扑哧”一声,女人娇笑起来。
“什么事,艾斯法娜。在试探我的戒备度吗?”
虽说有些不太得体,但是我至少有把握在有人对我挥动兵器之前醒过来。
“我怎么敢呢大人。”
艾斯法娜边上的三个少女已经睡着了。只有她在小声和我说话,像是挑逗一样。
“倒是您的处境,有些不妙呢。”
说着,她从背后伸出一张弩,上面箭已上弦,箭头正对着我凛凛泛光。
我顷刻间感到一股寒意直冲脑仁,手也按在剑上。
距离太近了,我没有闪躲的空间,唯一的依仗便是手中的剑。如果施展堪比中级剑技的格挡的话,能在短短的一瞬击中来犯的箭簇吗?我实在是有些大意了。
这种东西被带进车厢居然没有留意。
“你想干什么,暗精灵?”
我试图以威严的声音震慑住她。
“没用的大人,这个车厢只要不开窗门,外面是听不到一点声音的。这是那些贵族们为了在路上商谈要事打造的高级车厢。”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啊,伊瑟银的质地。
“你想先解决掉我,再趁着开门时候偷袭沃弗雷吗?打得一手好算盘呐,呵呵。”
我的声音沉下来。
“但你就那么有把握能杀死我吗?一根弩箭没杀掉我的话,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对你来说也是致命的哦。”
我的大脑不断在预演头颅闪躲的方向,只要能躲开这致命的一箭,身体被射中也无所谓。
“我可是亲眼见到您把那个人断成两截呢,这种事我怎么会一个人行动。倒不如说,您以为是谁让我把弩箭带进来的?”
我惊诧地发现,她说的话是事实。
不光是大意了,而且形式已经到了最差的地步。
能稍微拖一下吗?
“沃弗雷为什么要是杀我?”
我作为佣兵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助力,但好歹对那个人有着救命之恩。一直以来对我这么客气就是为了宰了我,这实在说不过去。
“您以为为什么?”
她倒是不紧不慢地反问起我来。
最好手边有个毯子什么的。——我眼睛稍微向下瞄了一下,就被她的手弩指在了脑门上。
“整个护卫队已经被歼灭了。这实在是一个天赐良机。”
“天赐良机?”
“只要他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他还有我们活着,这一批的奴隶——我们几个都可以是他的私人物品。当然……是在您不存在的情况下——”
“他是领地的中阶骑士,值得为了女人做这种事吗?”
“为什么不呢?小看精灵美女的魅力可是要吃大亏的,奥查大人。就算他不为自己的欲望着想,卖给黑市也能大赚一笔呢。”
艾斯法娜往车厢的后面小心移动着,不惊醒睡着的少女们。这样应该能确保弩箭的初始速度。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为什么宁可把连家族都珍视的骑士徽章交给您呢?虽然您有恩于他,但是遗失中阶骑士徽章的风险,是可以这样随便承受的吗?”
我在保持着脑子的运转。
只要稍微冷静思考一下,就能发现暗精灵说得道理。
诚然,为了一个陌生佣兵,甚至不是家族士兵的家伙,暂时交出骑士徽章以取信对方,并且支付报酬。这样的事,换做是我根本做不出来。且不说骑士徽章一旦丢失,想要补办还得从头开始;就只是按照鲁斯王国的法律来说,遗失骑士徽章将面临大额罚款。
这样思考的话,如果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这几个精灵少女的话,放弃身份徽章反而是一种选择。
“只要中间拐一个岔路,也没人知道的吧?权当是只有一条路直通穆那亚了。”
艾斯法娜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
“为了让我一直待在车里吗?”
“您总算明白了,呵呵。”
让我待在车里,好让这女人拿弩射杀我,是这样啊。
看来我大意的地方不止一处呢。
想到这里,我反而一笑。
“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死的明白点吗?”
我已经猜到点什么了。
暗精灵觉得时机到了,在这时候把手弩收了起来。
“恰恰相反,奥查大人。”
她妩媚的笑容彻底绽放出来。
“我没有丝毫对您不利的意思。反而想借您之手除掉沃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