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我穿好女仆送来的衣装，我询问了厨房所在。
“啊，不必劳您亲自过去，我现在就去给您端上来。”
在见到我施展魔法之后，这个女仆显得格外殷勤。
我一边用餐，一边和她聊天。
我从她口中得知，曾经宅邸的主人子爵是个边地出身的混血儿，有着一半的精灵血统，是个名副其实的本地传奇人物。
早年这片领地是帝国划分给精灵的自治区，后来白精灵纷纷离开穆那亚，剩下的暗精灵便成为了族群的主体。——这也是一年比一年不受待见的原因。
一些迷信的人们认为暗精灵时堕落的象征，那些白种精灵是被某种魔物侵染才变成这样。而这种黑暗传播的速度有目共睹——它同时深深威胁着边境居民。
商人是不信这一套的。他们唯利是图，成了精灵族所仰仗的唯一货品来源。
“那么你也是站在子爵这一边的喽？”
“子爵大人既然说是白精灵的消失源自迁徙，他的话可比我的意见重多了。”
恐怕那些商人也正看穿了这一点，才不惧所谓的黑暗侵扰。
但是，这种依赖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单方便的压榨。
一旦摸清了情况，商人们毫不犹豫地锁住了暗精灵们的命脉。提高物价只是第一步，他们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精灵们世代打造的精灵饰品，然后卖给他们粗糙的面包和精致的奶油。
这是一个小伎俩。
这片贫瘠的林地尚未开发，能够狩猎的肉食也并不够多。一直以来，从人类那里交换的小麦是暗精灵们的主要食物。因为缺少蔗糖，所以提供的面包越是粗糙，那些抹在上面的奶油就越显得精致，越发不可或缺。
我的印象中，不知从那本书中读到过关于这个的设定。貌似这个世界中，奶油的发明者不是人类，而恰恰是精灵和同时期的矮人。只不过随着精灵一族的没落，原本繁多的技艺已经丧失，当下只是凭借着地产在勉强延续一少部分必要技术。也就是说如今的穆那亚，反而是人类向精灵提供奶油。
穆那亚不是饲养牲畜的好地方，这里是人类延伸生活踪迹的边缘，奶制品更是稀缺物。
这便造就了精灵们对上好奶油的畸形渴望。这种渴望甚至上升成了械斗，蔓延到暗精灵内部。随着一日复一日的积累，可以说穆那亚就是被商人们从精灵那里买过来的。
其中的头号商人就是格朗家族。
他们从帝国西部靠近梅菲尔塔的地区，一路经商至此，本来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经商世家。因此在运气眷顾之后，一直以来格外珍重这份来之不易的地位。
“咚咚。”
有人在敲门，打乱了闲聊。
“奥查阁下，请您准备一下。稍后我就带您去谒见族长大人。”
是骑士沃弗雷，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邀请我去见族长。
我向女仆道了谢，她是负责照顾我们的，现在已经没了她的职责，便下楼去找女仆长复命。
一打开门，沃弗雷颇具精神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没吃过东西吧？”
“不，并不碍事，我听说族长正急着见我们。”
沃弗雷迫不及待地领着我下楼。
再穿过一条走廊，中庭处已经有几个家族成员在议论。
“请在此稍候。”
我们借了条道来到一扇大门前。我注意到大门正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巨型肖像，上面是一个穿着贵族长袍的人物全身像。包裹在胸甲内的身体显得略微瘦削，领口以上被帽檐下的面纱遮住，令人看不清真是面貌，只余下一双锐利而忧郁的眼神。
“这就是子爵大人的画像吗？”
沃弗雷微笑道。
“请不要见怪。子爵大人常年患有疾病，因此面部不能外露。”
“啊，是这样。最后子爵大人是因病去世的吗？”
“嗯，这是格朗家族的不幸。”
我在历史课上听说过鲍德温三世这样的人物，英武一世，同时也是被麻风病折磨的一世。这位子爵想必也是英年早逝吧。
没等多久，门被打开，其中的管家邀请我们进入。
“伯爵大人，这两位就是此次护卫队的幸存者。”
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在向旁边的两个女士隆重介绍着我们。
“啊，沃弗雷，这位是斯提纳领的克莲奈丽·吕奇思·古斯特伯爵。”
沃弗雷拽了一下我的衣服，随后快步上前，半跪行骑士礼。
“——家族中阶骑士，沃弗雷·维赛斯特参上！”
骑士礼吗……
这种礼节我并不陌生。
出于佣兵的考虑，我反而只是点头行礼。
“鄙人奥查·多夫曼，见过族长大人，伯爵大人。”
族长如同女仆所说的，是那个山羊胡男人。
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士，手上的杖缠着布，想必是随从护卫一类的人物。
而所谓的伯爵大人居然是位雍容的小姐，其气质远非一般乡村贵族可比。
她穿着一裘银狐绒皮大衣，逐渐走下台阶。身材曼妙，浑身的饰品点缀停当——只有胸前昂贵的项链，那种宝石粒小而晶光烁亮，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产自西部自由都市的海翠晶石匠造。
其本人虽是女子，又是客人，却在厅内略显睥睨之姿。举手投足之间，偶尔裸露的手背上的肌肤在黑色皮质的衬托下，更加白皙细腻。
我露出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佣兵奥查，骑士沃弗雷，我问你们此次护送途中究竟遭遇了何种变故？”
一旁的族长赞许地笑着，反倒是身为客人的伯爵小姐率先发问。
我并不太了解情况，颔首却看向沃弗雷。好在后者接替我回答了问题。
“在第三日前，一切顺利，而第三日，我等遭遇了一伙人的袭击。那伙人有相当丰富的战斗经验，不像是一般的盗匪，其中的首领会使用兵器具现化魔法。由于是突袭，一开始我的小队便损失过半，所雇佣的佣兵们在战斗力上也不及对方，导致结果几乎是全部覆灭。所幸这位奥查阁下实力不菲，由他斩杀了敌方首领之后，再加上一名奴隶的辅助，我们消灭了残敌。”
“干得好，沃弗雷！家族会赏赐你们的。”
族长按捺着情绪，简单称赞了一句。
而那位伯爵小姐不改颜色，缓缓问道。
“据我所知，这批奴隶是精灵王进献的特品吧？”
精灵王吗？
倒还真是个混账东西啊，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奴隶卖给人类。颜面扫地不说，这种行径真是畜生不如啊。
那个名叫法碧娜的暗精灵公主现在被安置在哪儿了？
我不禁想起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想象着她被拴在锁链上，关在阴冷的房间的情形。
以后有机会的话去解救她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搞不好安德烈·纳赛尔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我还是尽量不出头为妙。
“对，这是之前商量好的，我们前去精灵国度也一切在计划之内。”
“嗯，您的骑士相当恪尽职守呢。”
“说起来，也全赖您的慷慨出资。没有这批雇佣兵，单凭格朗家族的家族护卫，恐怕难以抵挡这次的袭击。”
族长陪笑一过，目光转向了我。
“这位佣兵哦，不——该称呼你为勇士更妥。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
“你想要怎样的赏赐尽管开口，只要是格朗家族负担得起，一定不吝奉上。”
看来我把雇主搞错了的样子，出钱请佣兵护卫的并非族长，而是这位伯爵吗？
钱财的话，暂时只够日常开销就好。武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过去作为骑士团长，我虽然有着收藏兵器的爱好，但现在也不是英雄爱宝剑的时候。
族长看到我犹豫，略为自如地问道。
“还是说，你愿意为格朗家族效忠呢？”
成为一介子爵家族骑士吗？
是个令人阴鸷的提案呢。
“抱歉了，族长阁下，当前我还没有离弃自由生活的打算，请让我想到合适的条件时，再做答复好吗？”
沃弗雷对我摇头，似乎我的发言无礼了一些。
但是族长只是宽慰道。
“没有关系哦，阁下，你大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慢慢考虑。你有恩于格朗家族，我是不会轻易淡忘的。”
利益交换暂且放到一边。
这一番客套之后，伯爵小姐敏锐地问道。
“骑士呦，你说对方不仅经验丰富，其首领更是可以使用魔法令兵器具现化吗？”
“看上去是这样的，我的女士。起初我认为那是将火焰附着在锤子上的法术，但那个死后，地上却并没有锤状兵器。由此判断，的确是具现化兵器的火焰魔法。”
“火焰魔法……锤子吗？如果果真如此，那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呢。伯纳黛特卿，你的看法呢？”
伯纳黛特卿指的就是她身侧的兜帽女人。
她摘下兜帽，露出同样令人侧目的面貌。微紫熏红的头发梳理得相当柔顺，她借机挺起骄傲的胸部，阐释着自己的观点。
